楚玥一時悲從中來,想要發泄,卻沒有宣泄口,偏生沈靖還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道:“今日叫你過來不是為了跟你說這些無聊的事情,你現在還是姨娘的身份,那是看在了宇兒的麵子上,若非如此也不會隨了嬌嬌的求情放你出來。現在府中的中饋已經落在了嬌嬌手中,你就不要無端生事給她添堵了,咱鎮國將軍府雖然不是皇商富豪,但是養你一個姨娘還是綽綽有餘。”
對於沈靖的敲打,楚玥很是意外,自己本是他的正妻,雖說被沈嬌“暗算”,害的她丟了麵子,沈靖不來安慰她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反而專程叫她過來敲打一番,還不能給造成她這樣的罪魁禍首一個警告,這樣她怎麽能服氣?
“將軍,婢妾雖說隻是個姨娘,可也是為您生兒育女了,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婢妾深知身份低微,斷是不敢肖想中饋之權,更不會背地裏做些醃漬事情來給三小姐添堵,婢妾沒這個心更沒這個膽啊!”楚玥麵帶愴然之色,向著沈靖辯解道。
“你心中想的若真是同你說的那般,那本將還真以為是拜對了哪路神仙了。”沈靖毫不留情的拆穿楚玥做戲的說辭。
“左右將軍是信不過婢妾的一番話了,婢妾待將軍是一片真心,怎麽會欺瞞了去,定是哪個小蹄子在將軍麵前抹黑了婢妾,將軍可莫要聽信了那人的胡言,中了那人的奸計。”楚玥麵露急色,忙忙辯解道。
“是不是抹黑,你自己心裏最清楚不過了。”沈靖回了她一句,然後端起了桌上的香茗,啜了一口。
楚玥的麵色微赧,知道沈靖定然是不會相信她的說辭了,心中也是焦急萬分,可是麵上卻沒有絲毫顯露,她畢竟也是熟知深閨後宅裏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早就練就了厚臉皮的本事,左右不過抵死不認,他沈靖還能將她怎麽著了。
“將軍這話真可就冤枉婢妾了,婢妾自十六歲嫁給將軍,便是一心一意的服侍著將軍,雖然將軍與姐姐情深意重,伉儷情深,婢妾心中雖是酸澀,卻也從未做過捏酸詆毀之事。可憐姐姐命薄,年紀輕輕就去了,隻留下嬌嬌一人再世,婢妾自接手府中的中饋以來,將鎮國府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條,更是將嬌嬌視為己出。”楚玥淚眼婆娑的扯出過往,以求得沈靖能看在往昔的情分上,信了她所言。
“若真如你說的那般打理的井井有條,府中怎會出現嫡庶不分、惡奴欺主的事情?怎會連堂堂鎮國將軍府的嫡小姐每月所需的香料會嚴重短缺,就連選擇權也沒有?你縱容惡仆欺壓嬌嬌,在她墜入錦鯉池後,大肆放言被水鬼附生,刻意詆毀她名聲,這等大事你竟然連個口信也不給我捎去,這就是的視如己出?楚玥啊楚玥,你真當本將是傻子一樣好糊弄不成?”沈靖氣急反笑,真沒見過睜眼說瞎話還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的。
“將軍息怒,婢妾那敢有那些心思?香料的事確實是婢妾疏忽了,可往昔嬌嬌都是挑選的那些香味濃鬱的香料,剩下的那些淡雅的都被送往了曉兒的虞香閣,可婢妾未曾料到嬌嬌墜湖後,不僅恢複的神智,更是連喜好都變了,這多年來的習慣,婢妾一下子沒有換過來,的確是婢妾的疏忽。”楚玥也是巧舌如簧,三兩句話便將自己摘了個幹幹淨淨,可就算是她摘的再幹淨,沈靖心中不信,那又有何用?
楚玥也是明白,沈靖這人心思極重,一旦起了疑心,那能自己三兩句話就消了,楚玥還不信自己能有這個本事,她抬眸飛快的打量了一下沈靖的臉色,掂量了一陣,還是接著開口道:“至於那些傳言,都是那些碎嘴的婢子傳開的,婢妾真的毫不知情。但是這錯也不都在她們身上,畢竟這普普通通的一個人誰會有那種邪乎的能力?更何況當日是嬌嬌她自己說自己是被水鬼福利身,婢妾也是害怕不過,這才慌亂萬分。誰知道那些碎嘴的婢子竟然傳出了這樣的話,真真是狼心狗肺的一群人,不想想是誰供他們吃喝、供他們衣食無憂,可是他們竟然惡意詆毀主子,那日就算是將軍不處決他們,婢妾日後也會責罰了他們為嬌嬌出口惡氣。”
“真當本將眼瞎看不出來嗎?本將歸京的當日,你們在鎮國府門口鬧得那一出本將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是本將看的清楚,踩得最歡的就是你,當著本將的麵就這樣作踐嬌嬌,更別說本將不在府中之時你是怎麽對待嬌嬌的。”沈靖一想想沈嬌受到的對待,心中就是絞絞的作痛,那是他和宋嵐唯一的血脈,年紀輕輕就那樣丟了性命,沈靖越想越憤怒,竟然執起茶盞砸在了楚玥的腳邊。
楚玥因為低著頭,自然是沒有看到沈靖執起茶盞向她擲過來的舉動,所以當茶盞落在她腳邊的時候,她被唬了一跳。跟著楚玥而來的桂嬤嬤自然也是聽到了那一聲響動,心中便是焦急萬分,猜測肯定是姨娘說出了話,惹惱了將軍,不然以將軍那性子怎麽會發那麽大的脾氣呢?想著又這個可能,桂嬤嬤心中就如同無底洞一般沒有底,姨娘已經被踩到最低點了,這會子可不能再出什麽岔子了。
“有些事情原本本將也是不願拆穿了去,可你竟然是死不悔改,更是喊冤叫屈,別說本將不信,難道你說這話自己心中都沒有愧嗎?”沈靖厲聲質問。
“將軍,你這般冤枉婢妾真真是在婢妾的心頭剜肉啊!”楚玥見喊冤辯解無力,隻能嚶嚶切切的哭泣起來,都說眼淚是女人最大的法寶,如今楚玥也是用上了這招。
“楚玥,本將原本以為你這些年對嬌嬌所作的一切,皆是為了報當年的不忿,可娶嫁之事,本將並未強迫你,雖說當初是以貴妾的身份將你納進了門,那也是你自己同意了的,這些年在府中也給了你足夠的體麵,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竟然想到迫害嬌嬌的性命,詆毀她的閨譽,你到底是存的什麽心?”沈靖一巴掌拍在了隔著茶壺的案桌上。
存的什麽心,她居然問她存的什麽心。楚玥覺得多年來支撐自己的信仰轟然坍塌,原來她的真心在他看來一文不值,她這些年受的冷漠在他心中隻要一個體麵的身份就能掩蓋了過去。一時間悲從中來,楚玥萬萬沒想到事實竟然殘酷到這個地步,原來當年她委曲求全以妾侍的身份進他沈家大門,在他看來竟然是理所應當。
“我存的什麽心你難道不知道嗎?明明是我自幼與你訂婚,這正室的位置本該就是我的,可你竟然是說給我體麵,若非是你當年背叛了我,我又怎會委屈自己以妾侍的身份進門?”楚玥歇斯底裏道,就連外麵的桂嬤嬤也聽聞到了聲音。
“本將從未喜歡過你,何來背叛一說?當初明明是你也同意了以妾侍的身份進門,怎麽現在卻又是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沈靖帶著些許不耐煩的嗬斥道。
“難道我不該委屈嗎?我跟你自幼便相識,一同長大,更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我們兩人也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可是到頭來你卻當著整個武林的麵子退親,更是消失不見,再回來卻是已經成親三年。你對得住我嗎?你對得住真真切切愛慕你那麽多年的我嗎?”楚玥含淚控訴道。
“就因為你愛本將,所以本將就必須愛你嗎?本將不愛你就是背叛你?楚玥,本將是說你自私好,還是傻得天真?真以為這世界就應該圍著你一個人轉悠嗎?你覺得這樣自私的你,本將真的會愛上你嗎?“沈靖毫不留情的將這殘酷的一幕揭露出來。
沈靖的絕情的話語猶如最尖厲的刀子,將她劃的體無完膚,更是一點情麵也未曾給她留下,楚玥內心的驚愕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她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個樣子,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楚玥自認為自己與沈靖才是最為匹配的一對,無論是身份、容貌、才情,唯一配得上沈靖的也隻有她自己。她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雖然沈靖在她之前娶了宋嵐,也因為宋嵐讓她屈居妾位,但是那是因為沈靖是讓宋嵐迷了眼去,隻要宋嵐不在了,沈靖一定會認清楚自己的心。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將這一切告訴我?”楚玥苦楚這一張臉,似乎還是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就如同支撐著她多年來的信念一瞬間坍塌了,人生也就茫然的沒有了目標,卻還是想問個清楚明白。
沈靖也不是真正徹底的一個冷心冷情之人,對於楚玥,他的確是有愧疚的,可是愛情這個東西本來就是不平等的,他愛的是宋嵐,一直都是。雖然與楚玥訂了娃娃親,可那並不是自己所期願的,他也曾無數次的拒絕過,無論是對自己父母,還是對她,一直以來都是拒絕的,可是他們卻從來不願意為他的想法考慮一二。
他當著整個武林宣布退親,那也是逼不得已,畢竟他曾經無數次的提過這件事,但失蹤沒有人將這件事作數,仿佛他說的話,根本就起不到一點作用,他的反對也沒有人會在乎。
他承認他當眾退親一事,是讓楚玥,乃至趙家都丟了麵子,畢竟年輕做事容易衝動,欠了穩妥的考慮,可是如當初他們稍稍尊重一下他的意見,也就不會有那件事的發生。
他邂逅了宋嵐,並與她結為夫妻,這是他這一輩子做過的最好的事情,他並不介意她的“來曆不明”,因為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所謂的門當戶對,他所希望的就是兩個相愛的人,能夠舉案齊眉、白頭偕老,他們的感情不會因為地位、權勢、父母之命有一絲的撼動,可是到頭來才發現一切都是自己太天真了。
因為宋嵐不能生產,母親逼迫他再娶,他本想拒絕,可是孝之一字,壓死人。當年他已經罔顧孝道任性一遭,如今若再是一意朕行,他真就是一個不孝子了。當然再娶,也是為了能有個孩子,將來可以養在她膝下,讓她能有可以送終的人,他答應母親娶楚玥,除了這個原因,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補償她一二吧。
本以為楚玥被退了親,以她的身份和容貌,求娶的人一定不會少,可是她偏偏是個死心眼,認準了他一人,更是以死相逼,讓她的母不得不退步。娶她,左右不過是多了一樣嘴,他們沈家,養一個人的錢還是綽綽有餘的。
原本以為這樣是最好的結局,可是先是他與宋嵐的兒子出生便夭折,後又是她的香消玉殞,再加上小女兒癡傻,這一切仿佛就像是一場噩夢,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這些年,他在緬懷祭奠亡妻的時候,也分出了一部分的心思給楚玥,並不是以為垂憐她,隻不過是覺得當年之事有些虧欠,想要給她補償罷了,再加上她是他唯一的兒子的生母,身份自然是不能讓別人詬病了去,於是將她扶正了,掌了府中的中饋之權,也算是全了當年之事對她的虧欠了。
這些年來,她在他麵前無一不是知書達理、溫柔賢淑的模樣,將沈嬌交給她照顧,他也放心。每次征戰後歸來,問及沈嬌,也未曾見得她有什麽不滿,大抵是她失了心智,加上自己身上的肅殺之氣太重,所以她總是怯生生的躲著他,從來不給他親近的機會,一來二去,他也就歇了那份心思,可是總歸是宋嵐的血脈,也就頗為疼愛些。
可是誰知道,這麽多年來,他看到的都是假象,這一切都是楚玥和沈安安整蠱出來的假象,這於他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最起初私心底下的不願意相信這些。可是當他得知沈嬌清醒的背後是一條人命的代價,這無疑是一道驚雷,轟得他不著北。
再後來,朝堂之上沈安安誣陷沈嬌,楚玥在一旁幫腔指責;淩竹閣的用度竟然比不得一個庶出小姐的,而所有證據都是指向楚玥;還有沈嬌奉皇後之命去六皇子府上暫住時日,楚玥和沈安安卻惦記上了皇後賞賜給沈嬌的匹緞.……
若是隻有其中一件事,那倒還可以找借口期滿過去,可是偏偏這麽多事情擺在了他的麵前,讓他不信也得信。雖說答應過沈嬌,暫時不會要了楚玥的命,也將她們罰了禁足,可是該有的敲打還是要的。
“本將將這一切告訴你,是為你讓你認清楚自己的身份,若是識趣些,那就乖乖的做你的姨娘,不要再惹事挑戰本將的底線與耐心;若是不長眼,就別怪本將不顧往日情麵了。”沈靖淡淡的威脅道。
“不顧往日情分,你何時又顧及過往日的情分?將軍,你縱容沈嬌欺淩我們母女二人,今日還要為了她給我與曉兒扣上莫須有的罪名,我不服。”真當是話說開了,楚玥不管不得稱呼是否正確。
“本想著將往日的事,暫且揭過。可你卻萬般狡辯,試圖掩蓋掉你所做過的一切,你真當本將知道你做過的一切?真當本將不會殺你不成?”沈靖大怒,見著楚玥死活認罪,掐住了她的喉嚨將她提了起來。
楚玥頓時感覺呼吸不順,隻能憑空亂抓,想著讓沈靖放她一馬,喉嚨裏嘰嘰咕咕幾句,約摸是讓沈靖放過她。沈靖許是倦了她這樣臉,便鬆了手,任由楚玥癱軟在地,然後吐言:“滾。”
楚玥心中驚恐,也顧不得此時儀容如何,三兩步的退出了主院,扶著桂嬤嬤,一路上驚魂不定的回到了虞香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