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書生(二)
黃昶當然也早就看出不對,而且他專門研究過相麵的,能看出來的東西比慕容英還多一些:
“我看他眉間眼角都帶春色,腳步又虛浮,有點像是縱欲過度,被采補了元氣的樣子——想必是跟某個女妖或女鬼**過了。不過他的神智很清醒,完全沒有被控製的跡象。白天明明已經離開,晚上卻又主動回來——他是自願的。”
“我想我們今晚還是留在這裏吧,也許能挽救他一下。”
慕容英是個熱心人,但黃昶的心腸卻要冷硬許多:
“我不覺得他會感激我們,而且看樣子他隻是被采補了一些元氣,精神會萎靡個幾天或是生一場病,但並不致命。這家夥已經在這裏待了好幾天了,再多待一晚上應該也沒事。”
“今晚也許沒事,也許有事。但無論如何,我不想將來後悔——如果我們本來可以救下他的性命,卻又錯過的話。”
聽到慕容英說出這句話,黃昶的眉毛挑動了一下,隨即卻輕輕笑起來:
“我還以為師父隻對我一人灌輸過他的那些思想呢。”
慕容英也笑了:
“掌教師尊的仁愛之道可不是隻對你一個人說,咱們也是經常領受教誨的。”
兩人匆匆商議幾句,最終還是定下今晚在此留宿——憑他們的本領技藝,本來也沒太多顧忌,黃昶隻是出於絕對穩妥的心理,才打算先用“幽冥眼”符器探探路。不過既然牽扯到一條人命,那他們稍微冒點風險也值得了。
不過黃昶還是做了萬全防備——他放了一隻傳訊符鳥回去,讓吳大牛和金榮都趕過來,但不要進寺,就在外麵等待。這樣他和慕容英萬一遇到難以應付的情況,外麵好歹還能有兩個接應的。至於姬若和那四十名護衛武士,則依舊在縣城裏等待——連修仙者都應付不了的危險,凡人上來也沒用。黃昶帶他們過來是希望能發揮作用,而不是讓他們白白送死。
安排好這一切之後,兩人去跟那王生打了個招呼,便找了旁邊的破屋子安頓下來。那王生先前雖然對他們說這裏還有空屋,但其實卻並沒有想到他們真會留下——看這兩人都是空著雙手,一副悠哉遊哉樣子,怎麽看都是臨時路過,僅僅進來遊玩一番就要走的樣子,誰知道還真住下了?行李鋪蓋一樣沒有,這晚上怎麽睡覺呢?
王生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這兩位居然既不用床也不要鋪蓋,就那麽直接往地上盤膝一坐,雙目微瞑,便仿佛進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之中。王生是個讀書人,還算有點見識,知道這種道家的打坐之法最是容易入靜,真正的修道之人閉關時一次坐上好幾個月甚至數年的都有。照這兩位的架勢,還真不需要什麽行李,他們其實連那破僧房都不用,隨便找塊地兒都能一坐到天亮的。
那王生似乎因此而頗感鬱悶,不過這地方不是他的,他也沒資格說不讓人在這裏留宿。於是在無奈了片刻之後,他便縮回到自己那間房舍中,鋪開紙筆,點起一盞小小燈火,居然開始連夜創作起來——這書生倒還是頗為勤勉的。
…………
月光如水,映照在這處小小院落中,襯得四處一片瑩白。破舊僧房中,黃慕二人仿佛塑像一般紋絲不動。但忽然之間,仿佛有默契一般,兩人同時睜開眼睛,互相看了看,臉上同時現出一絲笑意。
慕容英嘴唇微動,一縷細細聲線便在黃昶耳中響起——江湖人的“傳音入密”之術,修仙者也同樣愛用:
“他果然有動作了。”
黃昶點點頭,但隨即朝慕容英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又微閉雙目,做出仍然打坐未醒的樣子。而慕容英也馬上仿效——那王生正躡手躡腳走出自己房間,還特意繞到這邊,從破窗口往裏頭張望一眼,見這邊兩人仍舊保持打坐姿勢絲毫未變,方才小心翼翼的朝旁邊花園中走去。
房中兩人嘴角都忍不住翹了翹——這傻書生還真以為他能瞞得過修仙者?人家連跟蹤都不用,放出一縷神念附在他身上就行了。此時黃昶和慕容英便是如此——仗著有六重天修為和天生的強大精神力,他倆連門都不出,神識皆足以覆蓋這整座廟宇。
在兩人的神念靈覺之中,那書生鬼鬼祟祟走過月門洞,在山牆另外一邊停住,低聲呼喚道:
“小蘭,小蘭?”
頭幾聲時無人應答,不過這書生甚是堅決,仍然不停呼喚,過了一陣子,園子另一頭便有了動靜,隻聽一陣細細簌簌腳步輕響,似乎有人分花拂柳走過來。
黃昶在那院落中原本放置有一枚“幽冥眼”,不過後來他決定親自留下,便將其回收了——該大方時大方,該節約還是要節約的,於是這時候他就看不見園中景象了。為了怕打草驚蛇,他也沒有肆無忌憚放出神念胡亂掃描,隻能借助附在那書生背上的一絲靈覺,可以稍稍感受到一些周邊狀況,外帶聽到雙方說話,但卻看不見目標。
但光用猜的也能猜得出來,那必然是個看起來年輕美貌,有著一副好皮囊的……女妖或女鬼?否則那書生也不會這麽半夜三更偷溜出去幽會。
果然聽那牆後傳來嬌滴滴一聲“王郎”,聲音又嗲又糯,讓人一聽之下就禁不住心頭亂跳。那書生更是一副猴急模樣,急匆匆問道:
“今晚怎麽沒來找我啊,我書都寫了好幾段,一直在等呢,可你總是不來。”
正在竊聽的黃昶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心說哥們兒你這是有多饑渴啊。八輩子沒見過女人還是咋的?在這個世界上,妖鬼吃人之說可從來不是迷信啊!這種荒郊野外地方突然冒出來個美女,居然就敢毫不猶豫跟她上床?運氣好一次兩次的沒給幹掉,可你難道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臉色壞成什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