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九 大校檢(六)
——西昆侖從來不用“養蠱”的方式培養弟子,昆侖派希望它的弟子們把主要精力放在外敵身上,而非專注於自家內鬥。即使由此培養出來的弟子常常被那些散修或邪道人士嘲笑為“聖母心”或“菜鳥”。甚至連累到其它門派,那些大宗門弟子往往都會被描述成空有境界和裝備,卻嚴重缺乏警惕意識,尤其是在心態上往往抱著不合時宜的天真和正義感,很容易會被一些低級手段作弄的傻瓜……
可當真是這樣嗎?事實上,江湖中那些“經驗豐富”“殺伐果斷”的邪派獨行客們在遇到大宗門弟子,尤其是昆侖,岐山兩派中人時,第一反應十有八九還是逃跑。他們的所謂“心態優勢”在和那些大宗門弟子實打實的裝備與境界優勢比起來,多半還是被碾壓的命。
尤其是在發生多人之間的戰鬥時,昆侖,岐山弟子哪怕以往並沒有合作過,也能做到相互信任,相互支援,其配合程度遠非其它門派能比,而這種默契,自然是從小在門派中培養出來的習慣。
所以昆侖山大校檢,每次場麵都是十分激烈,但要說因此產生什麽仇恨,矛盾之類,還真談不上。“以武會友”精神確實是貫穿於比賽始終的。有法元仙師看著,也不可能真正對同門造成殺傷,大家基本都是點到為止,正兒八經是在“切磋”。
包括黃昶先前耍的那個小手段——要兩名五重天師弟去“教訓教訓”那冷麵酷哥,也不可能真的拿那小子怎麽樣。就是下他點麵子而已,結果還沒能實施呢,卻已經無疾而終——人家自己被淘汰掉了。本來黃昶是想等那小夥子上場挑戰時,讓個師弟上去跟他打的。結果這小夥兒明明昨天才打過三場,卻一點沒有要節約體力的意思,一大早就找了個場子,主動跳上去應戰。然後,被別人三下五除二放倒。
——他的快攻依然犀利,但卻無法突破對手中品法器的防禦。而竭盡全力發出的一擊,未能奏效以後肯定會有一個比較大的空當破綻,被對手抓住機會,一下子放倒。
主持這一場比試的仙師並非昨天那位,但他在賽後給這小夥子的評價卻和昨日幾乎如出一轍:你的功法和戰術配合很好,近乎完美。可惜殺傷力太低,已經無法適應中期以上的戰鬥強度。建議考慮重修一門大威力的功法,或者想法子弄一件上品法器也行——隻要有這運氣。
這回小夥子可不再是昨天那態度了,關鍵是他自己嚐到了厲害:集中全部力量,選了個了最好的機會……又能如何?人家用一件防禦性質的法器輕鬆就能抵擋住。其實昨天姬若的彩雲綾本也能做到這一點,但女孩子實戰經驗還差點,讓這小夥子抓住了空當。而這一次,他碰到的可不是菜鳥。
於是這小夥子的大校檢之路算是結束了,而他也確實得到了頗為中肯的指點,聽不聽,那就取決於自己了。上品法器太過於虛無縹緲,不過作為外門弟子,西昆侖的大部分功法都對其開放,重修並不存在物質條件和資源上的麻煩,唯一的障礙,就是他是否舍得放棄自己前麵十多年的苦修成果。
——破而後立,先舍後得,說起來輕鬆簡單,可誰又保證“破”了之後一定能立起來?“舍”了以後還能再得回來呢?這小夥兒不象是個有主角命的,冒險未必就能有收獲啊。
黃昶對此頗為感慨,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似乎也不是——數日後的六重天階段比武,黃昶在第一戰就被淘汰。
…………
這就打完了?我的大校檢之路才剛剛開始,然後就……結束了?
當黃昶仰麵朝天躺在地上,看著一道劍光在自己胸前繞啊繞,心頭不由的升起一股荒謬之感——這幾天他在大校檢中四處觀摩,看到了不少人一上場就莫名其妙的脆敗。輸得窩囊輸得莫名其妙輸得不服氣,倒也常常提醒自己,說可別落得這種下場。
可是在他內心之中,可從來沒認為自己會這樣倒黴。就算會被淘汰,怎麽也該是與跨越了一個大境界的後期強者交手,打出水平打出風格以後才輸……可事實卻是如此簡單:一戰而敗。
難道自己的真實水平在宗門六重天修士中竟然這麽差?以前的勝利其實都是假的?不至於啊,自己好歹也是常來演武場中廝混的,與同屆的藍衣的師兄弟比試中固然是勝多敗少,平時與那些宗門灰衣弟子打起來也不吃虧啊。
更何況,就算昆侖山上的比武做不得數,山下那些激戰和惡鬥……那些邪修,妖怪和天魔總不見得用命來哄自己玩兒?
還是自己運氣太糟,一下子碰到了宗門六重天中最頂尖的天才?可是若真有這水平,還不早就打過銅馬堂成為真傳了,何至於還隻是個外門弟子?
黃昶又看了看對麵,將他擊倒的那個人,年紀似乎不算太大,三十來歲的樣子。當然修士外貌和年齡往往並不等同,但他確實身穿的是外門弟子服飾。此時正緩步朝他走過來。
那是一名劍修,但黃昶以往也不是沒跟劍修打過。慕容英的飛劍品質比他要好多了……嗯,可能在鋒銳程度上要稍差一點。
——黃昶手中還握著半截子鐵棒,他最用慣的符兵精鐵棍,以前在生死大戰中都多次立下汗馬功勞的,這回卻是在宗門比試中壯烈犧牲了——足有鴨蛋粗細的精鐵大棍竟然被對方一劍斬斷,以至於黃昶猝不及防,便輸了這一局。
那飛劍在黃昶麵前繞了一圈後便飛回去,而那位馭劍人倒是挺和善的,走過來向他伸出手,同時含笑道:
“這位師弟,不好意思了,我這口飛劍乃是神兵煉製,唯一好處就是極為銳利,出手控製不住威力,毀了師弟的武器,真是抱歉了——回頭我賠你些靈石吧。”
人家客氣,黃昶自也不好再板臉,隻得伸手回應,被對方拉起來,同時說了幾句客氣話。至於賠償什麽當然是不會要的,願賭服輸,打敗了就得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