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變化(一)
——蘇家雖然不是最強,但卻是這二十年間崛起最速的,其間難免和本地原來那些世家多有碰撞,某種程度上說,可以算是衡量本地世家實力的一杆秤。
如今這新冒出來的黃家居然能直接壓服蘇氏,讓向來以強硬著稱的蘇鐵城主動賠禮求和,那自家與其相比孰強孰弱……各戶家主就算嘴上不說,心裏也自然有數了。之後相應調整對黃家的態度,自也是理所當然。雖然不至於說要擺出卑躬屈膝的樣子,但各種示好禮遇之舉,卻也是應有之義。
然而首先體會到這一點的確並非黃昶——他仍然在忙著作宅男,“帶小號”呢,很少出門,又沒什麽交際,人家想跟他拉關係也找不到途徑。
真正率先感受到變化的,卻是黃昶他爹。
…………
——最近這段時間,黃父確實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
這一日,當他和往常一樣,帶著兒子女婿走進褒南郡府衙門時,卻從進門開始,以往那些瞧不起他寒門出身,對他不冷不熱,有時候還會找機會刁難一下的同僚們忽然都變得熱情起來,老遠就打招呼,行禮,以及十分恭敬的問候,這已是讓黃父十分意外。
而當到了自己的官廳,屁股還沒坐熱呢,頂頭上司居然親自前來敘話,說了一大通非常客氣,但卻沒什麽實質意義的好話,似乎隻是純粹為了拉關係賣好,這讓黃父更是迷惑不解。
黃父在府衙中當差已有十來年,從最初的基層小吏做起,到如今也勉強算是個官兒。一路是靠著勤勉謹慎才慢慢升上來,對於衙署中各類規矩關節自是門清。今天這種架勢,分明是將要升官的前奏——可是自己咋一點消息都不知道呢?
況且按照官場潛規則,他能坐到今天這位子,已是寒門子弟的極限,再往上就向來是世家的地盤了。他兒子也許還能指望一下,自己是肯定沒戲的。其實就現在這位置,他還時常會遭遇到某些世家弟子的冷眼呢,畢竟那些人如果沒什麽本事的話,升不上高位去,那下麵的肥缺對他們而言也頗有誘惑力。
以往黃父不是沒受過這類人的氣,忍忍也就過去了。但今天卻發生這麽大的變化,顯然是有什麽和自家相關的大事發生了,但自己卻毫無所覺。對於混官場的來說,這可是大忌。
送走上司之後,也不用黃父吩咐,女婿馮子銘便自覺出去找相熟的朋友打聽消息去了。而黃父與黃陽相對而坐,兩人都是若有所思。
“最近家裏發生過什麽事嗎?”
黃父是標準的士大夫習慣,從來不管後宅之事的。家裏的一切都是交給妻子掌管,因為最近幾日在美妾那裏流連多了點,黃母心情不好就沒跟他說話,於是對家中近況還真是一抹黑。
而黃陽的性格其實跟他差不多,不過其夫人薛氏也參與家庭管理,而且夫妻兩個感情很好,晚上床頭總要說說話兒,所以總算還知道點兒。
“自陳家莊回來後就沒什麽大事啊……哦,前兩天有人給三弟四弟送禮,東西還挺多的。”
“他倆對外有什麽交際嗎?三郎回來後好像從不出門的……四郎最近也老實多了,不再去跟那些江湖人鬼混,就這還有人給他送禮?”
黃父不解道,作為士大夫和已經踏入官紳階層的一員,他對於自家四兒子混黑道曆來是不太讚成的,隻是家中確實需要這麽個人物鎮著,才不好公開反對,但心裏肯定是不太滿意的。
黃昶回來後拉著老四強身鍛體,不讓他再出去搞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了,這讓黃父頗為欣慰。如果老四當真能這樣“改邪歸正”的話,他也就心滿意足了。至於能不能修煉出仙道來……黃父心裏其實並沒有抱太大指望。
父子兩個隨口閑話了兩句,卻也沒將這與今日府衙中的變化聯係起來。又猜測了一堆理由,卻都不得要領。過了片刻,卻見馮子銘匆匆趕回來:
“父親,大哥……”
馮子銘確實辛苦了,進門後喘得不像樣子,拿起茶水灌了一氣方才鎮定些,看看周圍,低聲道:
“消息打聽出來了——前兩日,褒侯府的三總管蘇鐵城給我們家送了重禮!”
“蘇總管?”
這句話讓黃氏父子皆是一驚,褒國乃是姒氏的家天下,蘇鐵城雖然不是官麵上的人,但在褒南郡的地位絕對不比任何官員稍差。更何況蘇氏乃是修仙家族,不同於他們這些靠著郡府威勢才能壓人的文官,那可是自身便擁有超強之力,看誰不順眼便可以直接下手的。一般人根本無力抵抗。
而且那人素來以脾氣強硬,性格凶狠而著稱,在本地傳言之中的名聲可不怎麽好。一般普通人,比如黃父,以往對其向來是敬而遠之。
“我們家與他素無交往啊,沒什麽交情的,怎麽會突然送禮?”
黃父愕然,馮子銘卻苦笑了一下:
“何止是沒交情,前段時間陳家莊遇襲事件,恐怕背後就是那蘇某人的手筆。”
“什麽?”
黃父驚得一下子站起來,臉色也變得鐵青:
“怎麽會這樣的?家裏惹上這等禍事,阿昶竟一點沒告訴我!”
——陳家莊的事情,涉及到修道人在內,黃父自是插不了手的。此事完全是黃昶帶著黃旭在處理,如果需要官麵上的支持,也都是找馮子銘和黃陽出麵聯絡就夠了。因為黃昶總說“很順利”——關鍵是那天在陳家莊確實也沒受什麽驚嚇,那些活屍感覺很輕鬆就搞定了,後來莊外大戰聽小舅子說也是順利解決,黃父也就沒多關心。
“不說是個什麽姓元的妖人在搗鬼麽?官府懸賞都發出去了,怎麽竟把褒侯府總管牽扯進來?”
麵對黃父的疑問,馮子銘卻無奈道:
“聽我幾位朋友說起來,好像那蘇鐵城就是元某的後台。以前合夥幹過不少壞事,這回多半也是受了他的命令,那元某才朝陳家動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