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重陽
正自欣欣然的踮著腳想折一枝回去插瓶,忽然一雙有力的臂膀將我環抱?33??我心中倏忽一跳。待扭頭看蕭王,卻聽得他低低言道:“別動,就這樣待會兒。”
感覺他輕輕將下巴擱在我發上,混合著木樨香氣的呼吸開合,溫熱的氣息在麵頰上遊走,就像合歡花在臉上輕拂過,酥麻的觸感微微彌漫開來,偏生一縷發絲垂下來,更添****。
“在想什麽,嗯?”蕭王在我耳邊低語。
“小菀在想,耳鬢廝磨當如是。”
“小菀……”
“嗯。”
“小菀……”
“嗯?”
“小菀,你不知道……”
我抬眸好奇望去,卻陷進一雙專注明亮的眸子裏,緊接著蕭王突然低下頭攫住了我的唇。
我不由僵住,卻在他極富耐心的引領中漸漸軟化,在四周越來越濃的木樨香氣中漸次暈眩旋轉,不自覺的摟住他頸項倚作支撐,仿佛天地間隻得他是我的依靠。
多年以後某些陽光明媚的閑散時光裏,我依然常常記起這天的木樨香氣,和他強有力的臂膀、炙熱柔軟的唇。
轉眼便是重陽,蕭王已早早吩咐了下去,備了阮良娣和我的車架隨他入宮。
我本不欲成府中姬妾眾矢之的,是湛露勸道:“夫人一味退讓,未免讓人小瞧了去。何況天家氣象,去看看也好。”
於是欣欣然早早起來梳妝,因是無品未封的妾室,我又沒打算刻意出挑,倒也簡單。
特意攜了湛露去樂道堂迎蕭王,見他著冠正衣從廳中走出,不覺歪了頭抿嘴一笑。
蕭王攬我入懷,“佳人晨妝顏如玉!不過你剛剛一笑卻是為何?”
我微微側轉了身子嬌聲道:“小菀倒有句話要問問殿下,前兒在木樨樹下,說小菀不知道,卻是說什麽呢?”
蕭王在額上印下溫熱一吻,徐徐道:“小菀不知道……擁你入懷,孤感覺甚好……”,說著手臂又收緊了些。
正麵紅耳熱的,聽得身後嚶嚀一聲,回身卻見阮碩人扶著大丫頭晴柔的手,在月洞門旁咬著手帕子笑。不知她何時進來,下人也未作通報。
我頓時羞得做不得聲,隻得低頭盯住繡鞋上的纏草花樣。
她倒落落大方的走近前來,上下打量我幾眼,黛眉半挑,衝我言道:“小菀今日倒出挑呢!隻是要分清何為主、何為次。”
拉了蕭王的手,眼波流轉,嬌聲薄嗔道,“走吧!倒要大宴等我們不成!”
蕭王隻得扭頭對湛露道:“照顧好你家夫人。”便隨碩人徑自上了大轎。
湛露近前扶了我,“夫人無須掛懷,良娣得寵多年,府裏自然以她唯馬首是瞻。”
我淡淡一笑,臉上紅暈漸漸褪去,“走罷,我明白。”
進了宮中,蕭王自去保和殿行殿禮,我扶了湛露的手隨接引內監前行,亦步亦趨,不肯多說一句話,亦不多走一步路。
阮良娣在前麵扭頭看見,嗤笑一聲,“妹妹真是小家子氣,雖是天家內苑,到底是一家子骨肉,做出這幅樣子給誰看呢!”
我隻淺淺一笑,並不搭話。
此次重陽宮宴設在皇後偏殿裏,我和阮良娣到時,已有不少宮妃命婦在內。接引內侍將阮良娣和我安置在左手第三個長案後,便恭謹行禮告退。
阮良娣整了整紫色底飛月白祥雲的挽臂,施施然的坐下。抬頭見我立在那裏,便抬手指著左手的席位道:“妹妹坐吧,杵在那裏作甚!”
我見這一席三個位次,阮良娣坐了中間,已是不妥,近旁不知是哪家王府的內眷對這席多有側目。隻她位尊於我且素來多心,我並不好當麵直言,於是福了一福,“姐姐客氣,小菀這邊坐便是。”在她下首坐下,輕輕整了裙裾。
大殿中人漸漸多起來,環佩叮鈴聲不絕於耳,我低下頭,這樣的宮宴昔年亦是常來常往的,隻是當時年紀小,少年不知愁而已。
過得一時半刻,司儀太監唱到:“皇上駕到!”
我隨大家起身,拜伏於地,行禮如儀。眼角餘光瞥見龍紋明黃的靴子在諸多簇擁下慢步行了過去。
依禮無聖命不得抬頭,耳聽得落座時候衣服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後方是一聲隨和的:“叫大家都起吧!”聲音不大,自有一種上位者的威嚴油然而生。
不知怎的,我卻在裏麵聽出一種疲倦和無力。
尾隨皇上進殿的是先去保和殿行儀的諸位王爺近臣,他們先後就位進茶後,我等女眷方入座。
音樂奏起,宮宴開始。眾臣舉爵進酒,叩謝皇恩。皇後立在皇帝身側一同受禮。
跪在蕭王和阮良娣身後,我舉目望去,大齊威帝年過半百,依然身姿挺拔,虎目炯炯生威。
心中暗歎,這就是大齊子民的天,是我顧氏一門成也蕭何敗蕭何的因。雖然怨恨,然而若要父母兄姐此生康樂,這解鈴的關鍵還在他身上。
念及此,我又隨眾人拜伏在地,深深的低下頭去,愈發敬畏虔誠。
司禮內監唱起後,眾人又再度落座。此時大家方才真正舉箸入口,宮內歌舞伎也迤邐入內。
我對席上佳肴淺嚐則止,暗自在心中猜測太子何時發難,卻聽見阮良娣在旁嬌語連連為蕭王布菜。不由暗自嗤笑,論起伺候人的柔媚功夫,我不及她多矣。
正自胡思亂想,有人在我手臂上輕拍數下。抬眸望去恰見蕭王對我溫文一笑。不知為何,心中倒有雲開月明之感。
兀自兩人對視,一人近前到:“六哥好興致,真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啊,七弟我自歎不如啊。”
我略有些狼狽的抬頭望去,將對方的驚豔之色不動聲色的收入眼底,羞澀低頭,靜看蕭王應對。
“七弟好口才,奈何自謙太過了。該罰酒才是!”蕭王笑嘻嘻道,“衛王府美姬可是豔名在外!”
言畢,兩人舉杯,均是微微笑著,目光相抵,舉杯飲盡了杯中酒。一般的少年兒郎天潢貴胄,看著其樂融融。
然而管中可窺豹,兩人掩在在笑語晏晏之下的分明是劍拔弩張,我在旁看了不免微微歎息,心中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