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皚雪紅梅
晟曜!
是晟曜!
我喜極而泣。
太子一把扯開門簾,衝外麵喊道:“慌什麽!”
簾外一片白雪紅梅的琉璃世界,晟曜身著銀袍金甲,一人一馬傲然立在近前。
太子氣急敗壞的跳下馬車,衝晟曜嗬斥道:“大膽!居然用箭鏑射本宮的車駕!蕭王你反了不成?”
晟曜胯下的棗紅馬原地踏了幾步,忽然打了個響鼻。
太子一時不防,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晟曜哈哈一笑,翻身下馬,衝太子拱手行禮,笑道:“臣弟不知是東宮車駕。蕭王府侍女來報,有來曆不明之人擄走了本王的昭訓曲氏,這才帶兵追來。”
他將帶兵追來幾個字咬得極重。
我趁機在車內將衣服盡量整理好,裹上玉色嵌毛邊鬥篷,從車廂上跳下來,朝晟曜奔了過去。
晟曜看見我,臉上是滿滿的喜悅,笑著張開雙臂。
然而太子將我一把拉住,扯回他懷中禁錮住,從身旁侍衛手上奪過一把長劍橫在我頸項上。
整個過程不過在半息之間。
晟曜臉上如同罩了一層寒冰,怒視太子道:“皇兄這是何意?”
太子手中的劍鋒在我頸項處上下移動,見晟曜關心則亂更是得意,笑道:“六弟,看清楚了,這美貌女子不是什麽曲昭訓。你看這身緇衣,這是大昭寺帶發修行的娘子!”
“雖然此女沒讓本宮痛快,本宮卻要給她個痛快!”
又探身在晟曜耳邊一字一頓的低聲道:“本宮沒能用上的東西,也不會留給你。”
話音剛落,長劍已經實實在在的朝我頸部壓了下來。
我掙紮不得,眼看晟曜不及救護,麵對寒意森森的劍鋒,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然而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我抬眼看去,晟曜麵容平靜的直接用手握住了劍身,一點一點的將長劍推開了。
從手掌滲出的殷紅的血染紅了劍身,又滴落在雪地裏,一朵朵暈開來,仿佛開得最豔的紅梅。
太子不由驚住,下意識鬆開了手。
晟曜一手將我大力攬入懷中,另一隻手奪過長劍握在了劍柄上,劍鋒朝著太子。
東宮侍從見勢不妙,急忙圍了上來。
晟曜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來,“殿下,你不回頭看看麽?”
太子聞言朝身後看了幾眼,回轉頭神色不變,隻吩咐東宮侍從道:“回宮!”
一行人上馬的上馬,坐馬車的坐馬車,浩浩蕩蕩的朝山下去了。
就在剛剛東宮車駕停駐之地的後方,三十來個身著黑色鎧甲的弓箭手緩緩走了過來。
沉默著朝蕭王行禮。
蕭王將手中長劍擲在雪地裏:“退。”
三十來人便迅疾退了個幹淨。
我情不自禁的眨了眨眼,
晟曜什麽話也不說,直接將我揉進懷裏。
他的懷抱充盈著四周梅花清冽的香氣,催人欲醉。
可是那樣用力,用力的我隻覺快要透不過氣來。
今日幾次徘徊在生死一線間,如今被他緊緊的抱在懷裏,才慢慢放鬆了下來。
不自覺中,我的手攥住了他肩頭處的軟甲,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再無凶險,真正安心。
良久,晟曜抬起我的臉,我卻被牽動了傷處,微不可見的蹙了眉。
晟曜便逐一查看我傷勢,眸中寒意越來越濃。
好半天才收斂了眼中明顯的殺意,低聲歎道:“是我來晚了。”
拿額頭輕輕抵在我前額,柔聲道:“我們回家。”
我心中一暖,似冰雪消融。
看著他輕輕點頭。
本想說好,卻發現舌尖腫脹難言。
遂有些驚慌失措的抬手去觸碰,被晟曜一把握住手,“別怕。會好的。”
我飛快的點了點頭,居然對他的話無比相信,下意識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想起大昭寺還有一場法事未完成,遂抓著他的衣袖搖晃幾下,食指指向大昭寺的方向。
他便笑了起來。答道:“好。聽你的。”
牽來棗紅馬摟著我坐上去,兩人一騎去了大昭寺。
路上,晟曜顧念我初次騎馬,鬆著韁繩讓馬兒行的極慢。又用大氅將我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眼睛和額頭來。
我抬眸看去:北地風霜仿佛未在他臉上留下痕跡,隻下巴處隱隱泛著胡茬的青色。這會兒臉上又是那種天潢貴胄的瀟灑不羈神態,仿佛剛才逼退太子、指揮黑甲衛士的肅殺從來不曾出現過。
不過,前日湛露打發人送信說他遣人快馬傳信尚在進京途中,如何今日就來了大昭寺附近?
“想問我為什麽今日出現在大昭寺?”
我:“……”
難道我眼中的疑問如此明顯麽。
還是說,他與我心意相通?
“你沒聽過心有靈犀一點通?何況,小莞的眼睛會說話。”蕭王說得一本正經!
我……
見我不假辭色,摸了摸鼻子笑道:“戰局既定,我交代了底下的將官統籌後續事務,撇下他們自己帶五百輕騎先行回京了。路上我的馬兒特別想早點回蕭王府,所以日夜兼程了。誰知剛一到京郊,就遇著了張大力和你的侍女,叫……翠濃的那個,正心急火燎的趕回蕭王府搬救兵,這才知道你在大昭寺為我祈福時遇險了。”他不疾不徐的解釋道。
然而隨著馬兒的起伏,我卻感覺他的懷抱漸漸火熱起來。
頓時有些僵在那裏。
他苦笑:“剛剛應該遮了臉再去,好好揍太子爺一頓才好。不是他害你有傷在身,我何需忍得如此辛苦!”
我隻能扭過頭裝作不解其意,腹誹道:無論有傷與否,人家都尚在持齋呢。
一路踏雪穿梅,迤邐而行,很快回了大昭寺客舍。
蕭王將我抱下馬,我這才鬆開一直緊緊攥著他衣服的手,輕輕叩響了院門。
應門的是翠濃。
這丫頭開門見是我,便欣喜萬分的想撲過來,忽然見蕭王立在一側,旋即收斂了情緒,照足規矩行禮問安,方道:“昭訓回來真是太好了。直把婢子擔心壞了呢。!”
我含笑點頭,又以目示意。
翠濃會過意來,笑道:“婢子先去找張大力說話,再來回複昭訓。”
我頷首。
素日沒注意,這丫頭倒是個機靈的,兼且忠心。
見她出了院子去得遠了,遂與蕭王進了東廂。
蕭王提著馬鞭在屋裏大刀闊步的轉了一圈,“這幾日你都住這裏麽!那孤王也住這裏!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