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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錯亂的命數(2)

  “動一下你的小指試試?”七葉靠在一棵樹的樹幹上,晃著裝著的寧致遠的吊籃,對著一名尺許長的中年男子冷聲吩咐道。


  她麵色蒼白,神情憔悴,就連話語中都是顯得有些有氣無力的樣子,整個人看起來虛弱不堪。一頭毛色花白的猛虎趴在她的腳邊,偶爾將目光望向她,十分有靈性地透出一陣陣的迷惑。幾隻沒睜眼的虎崽子窩在它懷中,睡得十分的安穩。


  傀儡和鬼魂身上的線已經完美地融合在了一切,看起來倒像真的是一個隻有尺許長的迷你小人一般。


  小人的反應明顯慢了一絲。


  “有些慢,是不協調嗎?還是反應太慢?”她像是有些不滿地嘀咕了幾聲,皺著眉指著一棵樹繼續吩咐,“繞著這棵樹跑幾圈看看,全力。”片刻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感覺還不錯,應該沒什麽問題了。好了,你先出來吧。”


  一陣陰風吹起,現出來一名男子的身影,男子一出現,未等七葉開口就自覺地退離到了她的五丈之外,然目光卻緊盯著吊在籃子中的小主人,一刻都不肯離開的樣子。


  七葉沒理會他,站起身來朝著另一方向正烤著的幾條魚走了過去,風卷殘雲地吃了,身子一歪,便兀自睡倒在了溪邊。


  她這兩天用腦過度,又被寧致遠吵著睡不著覺,加上身邊又一直跟了隻鬼氣森森的鬼魂多少覺得有些不舒服,實在是有些經受不住了。


  養孩子真折磨人!

  才半個時辰就被寧致遠吵醒的七葉哀嚎了一句,走到吊籃邊象征性地晃了幾下,想了想,把他抱到老虎邊上喂了飽了,取出來一枚細小的七棱符針隨手往他身上一紮,又將他丟回了吊籃中。


  一直遠遠站著的鬼魂突然毫無預兆的衝了過來,七葉眉頭一皺,毫不遲疑地摸出一枚透紅的七棱符針就朝著他甩了過去:“給我安分點!不然我現在就把他丟在這裏給你!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一個連附身都做不到的鬼魂怎麽撫養他!”


  鬼魂像是被七棱符針傷到,又像是被戳到了痛處,驟然就安靜了下來,身上翻騰著的微弱鬼氣斂了斂,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她攏了攏衣袍,冷聲繼續道:“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以便有足夠的精力給你製作身體,你給我識趣些離得遠點,不然我在製作手一抖不小心把你該有的壽元削了一截,又或者是不小心留下了可讓人看出來的破綻,可別指望我會重新給你製作新的身體。”


  她說完,便不再言語,手指在身上隨意點了幾下,握著刻刀略有些不安穩地睡了過去。


  鬼魂於是更加安靜。


  七葉睡著,猛虎和虎崽子睡著,寧致遠也睡著,隻剩下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和溪流的潺潺之聲和微弱不可聞的呼吸聲,於是就顯得更加安靜。


  七葉先前那一番話其實不過是單純的恐嚇,不過是想讓他安分些罷了。她想讓那名鬼魂活著,哪怕他的身軀隻是一具木頭雕刻而成的傀儡,她也想要讓他在完美地騙過他自己和所有人的情況下活著,他的壽元,他的一切感知,絕不能與原本的樣子偏差一分一毫。


  她並不想做出來不完美的雕刻品,她隻是沒什麽悟性,所以才被定為了資質極差的棄子,實際上她精通各式符文法陣,單論雕刻的技藝更是並不輸於她的外婆和母親,她的手上並沒有不完美的作品,哪怕是一完成就會毀去的。


  “門主,您看到什麽了嗎?”


  離七葉倆人一鬼外加幾頭老虎的溪流對岸十餘丈遠的地方,錦衛瞥了一眼身旁墨漣麵上的神情,有些好奇地問道。


  他知道七葉就在對岸,他跟著墨漣親眼見著她從屍堆中扒出來了一位奄奄一息的婦人,又親眼見著她剖開婦人的肚子救出來一名幾乎要胎死腹中的嬰孩,還見著她對著那盞華美得不似人間之物的宮燈說了些什麽,又跑去引了頭老虎和幾隻虎崽子回來,但此後不久他就什麽都看不到了。但他知道墨漣一定是看得到的,從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兒以及他變幻不定的笑顏上就看得出來。


  “你見過死人複生嗎?”墨漣笑著問道。


  錦衛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見過。他麵上雖沒什麽表情,心中卻一陣駭然,莫不是七葉姑娘連這個都做得到?

  “不久之後你便能開開眼界了。”


  墨漣笑笑,尋了根幹淨點的枝幹,也睡覺去了。


  自從帶著七葉回到天玄門之後,關於七葉的事,他早下令門人不得外傳了,知道她身懷異術的都是天玄門中最衷心之人,但他們也不過得知了個大概,知道得詳細些的也就百裏防風錦衛幾個,在他們跟前,倒是不用隱瞞些什麽的。


  錦衛麵色有些肅然,想了想,也保持警惕的睡覺去了。


  一覺天光,七葉發了會呆,跑到溪邊洗了把臉,順帶逮幾條魚摘了幾把藥草處理了一起丟到石鍋裏做了鍋湯,趁著魚湯還沒熬好的時候又給決解了寧致遠的全部生理問題,將寧致遠重又丟回籃子中之後,給正熬著的魚湯添了把火,便拎著背包走出了陣法之中。


  再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換了身衣服,潑墨一般的長發正散亂著垂下來,濕漉漉的發梢上還滴著水。她扶了扶麵具,輕聲念了句咒語,便有源源不斷的風朝著她吹了過來,不一會兒她便滿意的盤起頭發直接端著鍋吃魚去了。


  吃飽喝足後起身,帶著老虎,抱著一窩虎崽子離開陣法之中,隨處轉了轉,換回來了一頭母狼和幾隻稍顯瘦弱的小狼崽。


  做完一切,覺得沒什麽後顧之憂了,這才深吸一口氣抽出把三尺餘長黑刀朝著一棵光禿禿的幾乎隻剩下主幹的樹走了過去。


  她此前早和它商量好了,早做好了準備,她並不打算斷絕掉它的生機單純地將它當成雕刻的木材來使用,是以她略花了兩天的時間將它的根係所在的部位稍加改變了一下,將其大半移到了雕刻之後的小腸所在的部位。


  她要這具身軀具有一個正常活人的身體所該具有的一切功能,而不是單單隻是一具能任人完美操控的傀儡,無論進食或是消化能力,還是人體所具有的二十餘種知覺,或者是常人所有的體溫,他還要有常人所有的表情,會生病,會流血受傷,會老去……他該有的一切,她要讓他毫無例外地全部擁有。


  她說要複活他,那就必須是真正的複活。


  她說它不必死,它必定就不會死。


  它隻需把身體借給他十四年,然後就可以用一年的時間去尋找新的居住地,他的墓地,就是它的重生之地。


  七葉神情肅穆地握著刀朝著樹幹揮了下去,看起來大刀闊斧實際上卻精確無比,絲毫差錯也沒有。


  她專注地雕刻著,偶爾停下來照看一下寧致遠,順便稍作休息。平日裏用得甚少的刻刀,如今往往一抓就是一整天。


  她的刀具是一套,共七把。據夙夙所說,是她托專人用九天玄鐵打造的,說是花了不少積蓄,所以在交給她的之後十分理直氣壯地使喚了她整整半年。


  第一把,也就是最常用的那把看起來類似匕首,平日裏都安置在手臂之上,最為普通,用起來也最為順手。隻要不是太過精細苛刻的雕刻,基本上靠它就可以完成。


  第二把,三尺餘長,為方便攜帶還特地設計成了一個尺來長的長型盒子模樣的樣式,用來砍樹或大範圍的切割的時候最為合適。


  第三把,尺來長,刀刃薄如蟬翼,寬不過小半寸,刀尖也是極細,除了刀柄,刀身上全開了刃,鋒利無比。她甚至能用它做出來一套完整的紗衣。


  第四把,尺許長,刀身極窄,薄得幾乎看不見,一眼看過去就像是隻有一道極細的影子,連落上去的光都極少有能反射回來的,所造成的損傷細微不可記,經常被她用來需要降低損傷的地方,比如避開人的血管經脈來調整人體內的生命線,或者直接用它來做微創手術,也用來做一些及細微的雕刻。靠著它,她能在米粒上雕出來一副精細到擁有所有細小河流和湖泊的世界地圖。


  第五把,看起來有些奇怪甚至是有些怪異,並不怎麽像刀,樣子有些不好形容,但它卻是整套刀具中最特別的一把,原因在於她能夠以有形之體克無形之物,專為無形之物所準備。


  第六把,長度可調節,最長可達三尺,刀身比較寬,極薄,像影子一般,一邊和第三把類似,另一邊則像是由數千片第四把的刀身排在一起集合而成,同樣可調解。以適合的切下時,所切過的木材會變成一排根根分明的細線。


  第七把,也就是最後一把專用於她的手夠不到的地方,可折彎也可拉伸,甚至連刀刃的大小都可以調控,拉伸到極致足有百丈來長。


  七葉一層一層地雕刻著,一把一把地換著刻刀,一天天過去,傀儡從人形的木塊慢慢變成了一具雕像,然後多了頭發,有了色彩,看起來慢慢變得與真人無異,再後來眼神也有了光彩,再後來又有了呼吸心跳,身體上也多了些許溫熱,皮膚也變得軟了起來不再是硬梆梆的,用刀一割還能看到帶著溫熱的殷紅血液流出來。


  因為所用木材還活著,倒不必所有的一切都由她經由親自雕刻出來,但她總要先做個大概,她總要先親自刻出一整套髒腑,她總要雕琢出所有循環係統的大致,然後才能在骨骼和微小的脈絡以及髒腑內外和所有肌膚表麵刻上陣法符文,讓一些太過細微繁瑣的細節可以照著餘下的樣子補全,也讓這傀儡身軀看起來和使用起來都變得和真人無異。


  就像是生命之線,說是有七根,但不過是因為看的是整體,分開來往細了看總會找到無數個七根。但隻要了解到一個境地的話,其實也未必需要找出來所有的線,隻要照著規律總能推算出來,而一旦推算出來,總有辦法讓它自動朝著那個方向生長。


  雖然靠著生命線的自動補缺省下來了一半的時間,七葉還是花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才將這具身軀完成。


  將刻刀放下,仔細端詳起完成的軀體,她覺得很滿意。


  這具軀體不光是五官身形,從毛發到髒腑再到皮膚上的紋路,從骨髓到血肉再到細微的血管,甚至連那名鬼魂生前都沒注意到的細小傷痕和印記,所有的一切都與他活著的時刻分外無差。


  至此,複活那名男子的第一步才終於圓滿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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