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歸往何處
夜色如水，微帶著些微的寒意，明亮星芒隱沒在樹蔭之後，像無數隻璀璨明眸緊密注視著世間的一切。
距離斷念崖不遠處的樹林之中，幾名身著黑衣幾乎與夜色化為了一體的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定住了輪流著守衛的護衛四人和馬車車夫，身形一動便無聲無息地靠近了馬車，幾人對視了一眼，做出了防守之勢。其中一人小心地掀起了馬車的車簾，身形矯健地欲往車中探去，並稱劍指的手方一伸出卻驀然停在了半空之中，儼然是已經失去了目標。
其餘黑衣人見馬車上那人突然之間停滯下了身形，以為他已經被馬車內之人控製住，正要上前相幫，那人卻已經有些挫敗地跳下了馬車，無奈地搖了搖頭。
四周雖樹影重重，景色昏暗，卻斷沒到連他們這樣常於黑夜中行走之人都無法察覺到有人離開的地步。
其餘人等見此無語片刻，登時憶起了許久之前的記憶，頓生出一股十分強烈的即使感來，此情此景，毫無疑問，必是那人所為。
幾人在周圍及樹上仔細查找了一番，想要查找出半點關於她的蹤跡來，無果。
不死心地在馬車內和馬車下方搜尋了一番，依舊無果。
當中似是為首的一人指尖輕點幾下，弄醒了昏睡不醒的車夫，語氣冰寒地問道：“馬車上的人去哪兒了？！”
“我……我不知道，他們……剛剛……剛剛分明……分明還在車……車廂裏的。”車夫一睜眼便看到麵前幾位黑衣人，頓時被嚇得有些結結巴巴的。
那人似是沒有半點意外，又問：“你可知他們將要前往何處？”
車夫哆嗦了一下，道：“永……永安城。”
“永安城？”為首的黑衣人頓了一下，立即吩咐：“馬上飛鴿傳書給永安城的門中兄弟，讓他們在城門附近注意著，一有發現立即通知錦衛統領。”說完，四毫不遲疑地將車夫又敲暈了過去。
車馬過了斷念崖之後，此去可前往三個方向，一往永安城，二往葙涼城，三往三洲之境。可她此時已然棄了馬車離去，以她的輕功造詣，現在早不知到了何處。隻是派的人連跟了她兩日她都沒什麽動作，還以為她是沒注意到的，卻沒想到原來她還是發覺了。又或者，她其實一開始就已經知道有人在跟著她，一直沒什麽動作，不過是因為她覺得不必有什麽動作罷了。
黑衣人尋思了一番，一揮手，帶領著幾人消失在了樹林之中。
那幾人剛離開不久，一個人影便悄然無聲息地出現，人影朝著四處看了幾眼，試探著問道：“七葉姑娘，你可還在此處？”
“在。”七葉回了一句，抱著銀柃從靠近樹頂的枝幹躍到了一根稍低些的樹枝之上坐了下來，衝著下方的錦衛道：“錦衛統領還請上來說話。”
錦衛朝著上方望了一眼，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躍了上去。
七葉往靠近枝幹的地方挪了一挪，給錦衛騰出了一個可以坐的地方：“錦衛統領找我不知是有何要事？我記得我之前有和你們說過自此以後兩不相幹互為陌路的吧？”
他們因何而找到這兒來這樣的話她並不打算要問，從她和柳三公子見麵伊始，他們便一路跟著到了這兒，用意已是明顯至極。她隻是好奇為何他們耐心等了那麽久卻始終沒什麽動作，不過也僅僅是好奇罷了。
錦衛在枝幹上站了站，覺得這麽俯身望著七葉有些不太妥當，略一猶豫，還是坐了下來：“倘若門主沒對姑娘起疑，在下倒也不必費心前來。隻是姑娘當日在倚翠樓的動靜實在是鬧得大了一些，引起了門主的注意，倒是不太好應對。”
七葉有些無奈：“那是巧合，我沒想到你們門主在那邊，更沒想到用來做喬裝的臉正好和倚翠樓的姑娘撞上了。”頓了一下，有些在意地問道：“自那之後，我一直想問一句，我的樣子是不是長得和你們門主熟識的哪位舊人有些相像？”
錦衛沉默了一下，道：“確是如此。”
七葉聽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微愣了一下，又問：“像了幾分？”
錦衛不假思索：“若是當日倚翠樓用的那張，除了神態便幾乎算是一模一樣了，若是姑娘平日裏的那張，則有三分相似。”
“我明白了。”七葉摸了摸自己的臉，繼續問：“除了我的臉和那養魂香，你們門主還對別的什麽生疑了沒？”
“姑娘的身份，姑娘當日曾誆騙門主的所有話，以及……”錦衛指指銀柃，“姑娘身邊帶著的這名孩童，若在下所猜不錯，方才正是他救了石姑娘吧？”他聽聞動靜追過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閃而過，認出來是個孩童的身影，不過屬下們俱說是行動敏捷的猿猴，他便也沒糾正。正好之前下屬稟告說門主所尋之人已經到了附近，他很容易便將二人聯合到了一起。斷定七葉一定會有所防備，便下了令讓屬下來請七葉來了。
“你才是孩童呢，你祖上十八代的先輩都是孩童！”銀柃哼了一聲，撇了撇嘴，麵上徒生出一股傲然之意。
“是是是，你輩分大到無人能及，所有人都該尊稱你一聲小祖宗！”七葉翻了翻白眼，“你還記得不記得你此前答應過我什麽話？”
銀柃聞言，蚊子似的嗯了一聲，識趣地閉上了嘴。
“銀柃慣來喜歡說胡話，他的話還請統領不要介意。”七葉轉過頭來對錦衛說道，語氣中滿是無奈。“救了石姑娘這件事其實也是巧合，我隻知道有位姑娘在那湖中洗澡，卻並沒注意那姑娘是誰，便也沒注意到正在附近的原來是你們的人。”不過就算是注意到了她是誰，她仍還是會讓銀柃去救她一救的。
“在下來此，確實有部分原因是想來向姑娘和這位小公子道謝，但更重要的是在下想知道……”錦衛話音一轉變得有些不解起來，“門主對姑娘已無情意，姑娘為何還是不願意見門主？”
“從前是因為他喜歡我，現在則是因為我不想他認識我。”七葉攏了攏寬大的披風，將銀柃順帶也裹實了一些：“你們既然派人追查過我的行蹤，那便應該知道我這一路下來遇到過許多災難，洪流滑坡也好，地下陵城那一次發生的事情也好，那些看似巧合的事情並不是單純的巧合。”她語氣平靜地說著，從袖子中伸出來一根纖長手指一指下方，即時舉例道：“就好比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這下方地處地震帶，已經有十數年沒爆發過能夠產生危害的地震，但隻要我在這裏，即便下一刻就立刻地動山搖山崩地裂也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這麽解釋你可明白？”
錦衛將信將疑地點點頭，從她一本正經地說謊誆騙門主這件事來看，她說的話顯然是不能全信的，但她所過的地方中，確實是有幾個地方發生了自然災害不假，由此可見這話也並非信不得。他們雖已是塵世中一等一的高手，但對比起天命所為之事來說還是太過微不足道了一些。
“姑娘長得太過紮眼了一些，又帶著這麽一個……小公子，隻要出現人稍多的地方，很快就會被認出來。好在近日門主並未和我等在一起，在下還能幫忙瞞過一時，隻是門主對這件事情關心異常，這樣下去並非長久之計。”
“若你們門主問起，就依照你的屬下所稟報的告知你們門主說我去了永安城就好，至於我和銀柃的真正行蹤還請錦衛統領再暫代為保密幾天，這幾日過後應該就沒事了。我會先回趟葙涼城一趟，看一下我等的人到了沒有，屆時會去趟不落林，到時候若有個萬一還請統領行個方便。”
錦衛毫不遲疑的點頭：“好。”
“對了，你們門主大概幾時會回天玄門？”七葉突然想起來這件事來，若是她回到葙涼城的時候墨漣還沒回天玄門，她不介意跑到他的卷雲閣中撞撞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八尺鏡和雕像的蹤跡的，當然了，若是它們還在卷雲閣之中那就再好不過了。
錦衛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答道：“門主說要到樹林深處去練功，讓我們在這兒等上幾日，並未說什麽時候會回來，不過應該也快了。”
七葉疑惑：“練功？莫非是……算了，還是別告訴我了，我不要知道。”
“我會差人在姑娘所買的宅子前候著，姑娘到了葙涼城後若有事需要我們幫忙，隻管吩咐一聲便是。”
“好。”
“那在下便告辭了，搜查姑娘行蹤的人已經譴往別處去了，姑娘且安心在此歇息，明日照常趕路即可。”錦衛朝著七葉一抱拳，說道。
“多謝。”七葉也豪氣十足也回了一禮。
一旁的銀柃見此，也學著回了個禮，小模樣看起來十分的可愛。
“青枝，你叫七葉？”一待錦衛消失在樹林中，銀柃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七葉搖搖頭：“不是啊。七葉是我的族名，就和銀鈴樹的銀鈴是你的屬名一樣。”
銀柃哦了一聲，問道：“那我們還要不要趁夜潛逃了？”
七葉：“不用。對了，我們明天不去永安城了，直接去葙涼城。”
混進皇宮是項技術活，人脈她是沒有了，需要請求別人來幫忙的事情她幹得不利索也不放心，別的方法倒是可以好好想想的，明天還是找個可以看到皇宮的山頭觀察一下做番打算準備完全再行動比較好，若是這慶國皇宮裏邊其實是片小森林那就更好了，雖說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過了解一些慶國皇宮的樹木分部情況總歸是有些用的，若是利用得好了指不定行動會順利得多得多得多也不一定。
七葉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