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走火入魔
七葉沒去動密室的東西，雖然那些東西很惹她垂涎，很讓她控製不住地想去翻上一翻。
她說的消受不起是實話，消受不起的卻並不是那些書卷和架子上的物事，靈器也好仙器也好靈藥也好，隻要是物事，再如何貴重她都是消受得起的。她消受不起的，是墨漣要給她的恩情。
雖然還沒做好準備，但在猜測出來白夙出事的那一瞬間七葉就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回去。
從前七葉也想要回去，卻也隻覺得盡力即可，並沒覺得要非回去不可。
七葉始終堅定地認為白夙不是傻子，若是白夙拿不到八尺鏡，隨便往她所住的迷穀和她祖上流傳下來的蓬萊仙島上一穿，隨便一個掃蕩也未必拿不到和八尺鏡等價的東西來彌補。因此，即便她不回去，白夙可能會有些生氣，也可能會有些傷心，但卻不會吃虧。
可不幸的事總是接二連三地發生，打不倒她的，最終都打到了她身邊的人身上。
從墨漣到銀柃，然後又到了白夙，再然後呢？
這並不是白夙頭一次因她受到了牽連，但因她是隻差半步便可飛升的半仙，所以以往那些牽連並沒能給她帶來多大的影響。
可一個人總有些弱點，那些打在身上引不起來苦痛的，最終總要瞄到心口上。
七葉並不想讓墨漣和夙夙一樣。
既然遲早都是要辜負的，早一些辜負會不會比較好一些？
一直阻隔著倆人的細線忽然消失不見，像是有一方深不見底、寬廣無垠的汪洋大海將倆人隔離開來……
七葉眉眼微動了動，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一般，打算要對墨漣說些什麽。
“你別說。”
還沒開口說話，墨漣便已經言語冰涼地搶先將她要說的話給擋了回去。
七葉仰著頭，抬起眼來直視著墨漣的眼睛，神情認真而執著：“我還什麽都沒說，你怎麽就知道我想說的話你不愛聽？”
墨漣凝望著七葉幽深不見底的眼眸，同樣認真而執著地又重複了一次：“別說。”
七葉依舊望著墨漣，頭一次如此清醒如此難得地將焦距毫無企圖地聚焦在一個人的臉上，麵容看起來顯得有些薄情冷清：“你不是已經知道了我想說什麽了嗎？”
“我不知道。你別說。”
墨漣麵色未變，一雙赤紅色的眼眸卻像是被侵入了無邊夜色，幽暗得讓人心疼，連帶著說話的語氣都隱隱約約帶上了些許請求的意味。
“墨漣……”七葉微垂了垂眼眸，有些動搖，卻仍是橫著心，打算繼續往下說。
“別說！”
墨漣低聲怒吼地又重複了一遍，一陣騰挪便將七葉抵在了牆壁上，片刻前還微微笑著的麵容上隱隱透出來壓抑不住的戾氣，身上的氣息更是一陣陣的狂亂翻湧，隱隱有要走火入魔的趨勢。
“墨漣你冷靜些，你走火入魔了！”
七葉望著墨漣，有些無措地摸出來幾枚七棱符針。剛想紮在墨漣身上幫他壓製下來體內暴動的氣息，雙手卻被墨漣一把扣住，眼見著墨漣已經微閉著眼打算要親過來，不由得有些氣結：“你不要命了嗎？！”
墨漣聞言忽然嗬地笑了一聲，卻是半點未停地將雙唇落在了七葉微染花色的唇上，將她那些未能說出來的決絕和關心盡數封存了回去。
七葉掙紮不開，被親得有些發懵，眼見著墨漣身上的氣息暴動得越加的劇烈，幾乎已經到了要損壞他身體的地步，頓時越發的著急起來，被扣住放置在胸前的手連著身體一起突然猛地往外一推，便和墨漣一起滾到了地上。
七葉沒來得及去管墨漣被撲到地麵上的時候有沒有受傷，幾乎是瞬間便用了所有的力氣將墨漣反製住，怒吼道：“墨漣，你給我清醒一點！”
墨漣任由著七葉半坐在他腰上禁錮著他的身體，被反扣住的手也沒打算要掙脫，隻定定盯著七葉，眼神散亂而執著，如同夜間隱現的星輝一般。有薄紗一樣黑氣從他的身體中冒了出來，像是要吞噬掉周遭的一切，空氣中一片壓抑和沉重。因為常年養尊處優而顯得有些發白的肌膚上忽然滲出來一道一道絲線一般的殷紅血跡，血跡像是憑空出現，不過才存在了瞬間便被返回的魔氣吞噬得毫無蹤跡。那些脫離出來他身體的魔氣竟像是沒了管束一般，開始反過來緩慢地吞噬起先前的主人來。
七葉見此，麵色驟然煞白，隻覺全身的血液像是突然被凝住了一般，冰涼冰涼的，全失去了溫度。
並不厭煩最終修成了大道的魔頭的修仙奇才、半仙白夙在教導七葉仙界常識的時候，曾經對七葉說過一段話。
她說，仙道之所以是正道並不是因為它是唯一正確的，它能做到的，其他外道其實也能做到，自然被包括在外道之內的魔道也能。所以，走魔道也好，走仙道也好，若能走到盡頭，倆者其實並不見得會有什麽分別。
仙道和魔道就如同兩把相同的劍，一把原原本本什麽都沒做，一把卻粹了劇毒，同樣去殺人，自然殺起人來的時候淬毒的那把劍會好用一些，但若是同樣不小心劃傷拿劍之人，被淬毒的那把劍劃傷的人自然便也同樣會死得快一些。
魔道之所以不為修道之人所容，是因為它需要走這條路的人要有百捶千打而不動搖絲毫的心誌，否則哪怕隻在修煉的過程中出現了一絲一毫的動搖也極有可能引起來魔氣反噬從而失去心誌，變成隻知屠戮無辜的行屍走肉，最終走上自我毀滅的結局。雖然當中也不乏能夠走到盡頭之人，但那樣的人才百萬人中也未必就能出現一個，總不能為了那一個，便對那將要死去的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殺人不眨眼的魔修和他們手下的亡魂視而不見了。
是以，遇上魔修的時候可以偶爾選擇一下視而不見，但遇上已然走火入魔心智迷失的魔修之時，即便隻是為了自己，也應該立即擰斷他們的脖子好送他們去見閻王。
此刻墨漣身遭的魔氣雖然依然暴動失去控製卻依舊穩穩地避著她，未傷及她半分，很明顯墨漣已經處在了走火入魔即將迷失心智的節點之上。而動搖墨漣心誌的原因，不過因為她還沒說出口的幾句話。
“我這樣的人到底哪點值得你喜歡了？錯了一次不夠，居然還要接著錯第二次，你是不是傻？！”
七葉有些心酸地暗自念叨了幾句，一臉無奈地鬆開手，十指飛動地從身上抽出來十幾枚透紅的七棱符針，一陣眼花繚亂的動作，轉眼間便將其全紮到了墨漣身上，將其體內暴動的氣息全都壓製了下來。
纖長白皙的手指落在正中墨漣眉心的一枚金針大小的七棱符針，瞬間便換上了一個顯得十分莊嚴的神情，略顯清冷的嗓音念出的咒語裏隱隱帶著一股穿透靈魂的魄力。
“你贏了，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