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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玉蘭花開

  阮嵐平日裏無所事事,因為他眼睛不好不適合到外麵走動,平常做的最多的事情,不是坐著,就是躺著。阮嵐曾經想過,自己是不是已經變成一個大胖子了,可是身上從來摸不到什麽肉,連尹輾都說,為什麽每天吃這麽多,就是吃不胖呢。


  阮嵐聽玉公公念了一下午的蘇文忠公集,用過晚膳,就又歇下了。


  晚上尹輾來後,像往常一樣給他紮完針,然後吹滅了蠟燭,抱著阮嵐上塌睡覺。


  尹輾原以為阮嵐已經睡熟,沒料到阮嵐在寂寂黑夜裏突然開口:“陛下今天晚上怎麽不走了?”


  其實尹輾確實已經連續好幾晚沒有在阮嵐的臥房留宿了。不過尹輾每次都是等阮嵐睡著了才走的。尹輾不是沒想過阮嵐可能早就知道,但阮嵐這句問話裏那股嫌棄勁兒他卻怎麽也忍不了。


  尹輾表麵上並不氣惱,他沒有接阮嵐的話茬,而是說:“你可知今天跑來你房裏的小孩是誰?”


  言下之意,尹輾對自己的一舉一動其實了如指掌。


  阮嵐枕在尹輾的手臂上轉了個身:“自然是陛下的龍子。”


  尹輾在位八年,後宮一共就誕下這麽一個皇子。


  說起這皇子的母妃,還與阮嵐有些交情。當年尹輾在豫地做逍遙王爺時,娶了阮家隔壁王副相的孫女王丫頭作妃。之後太子尹成一派倒台,尹輾登基,王丫頭也跟著一道回京,搖身一變成了皇宮裏的娘娘,沒過多久便誕下一子,而後被冊封為貴妃。


  中宮未立,貴妃便是後宮之主,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


  雖說皇子未冊立為太子,但後宮多年來未有所出,這大皇子自然與太子一般尊貴。


  不知為何,尹輾偶爾會在他麵前提起自己的貴妃和皇子,似是在向阮嵐這個孤家寡人炫耀一般,想讓一無所有的阮嵐更加自慚形穢。


  阮嵐偏不要順了尹輾的心意,便說:“聽陛下這麽一說,我也想娶妻生子了。”


  尹輾本來覆在阮嵐的頸窩處親吻,聽到這句話後轉而往上爬,一口咬在了阮嵐的耳垂上,並在他耳邊吐出兩個溫熱的氣息:“休想。”


  阮嵐將被子一扯,嚴嚴實實地蓋在身上:“我要睡了。”


  然後尹輾真的停了手,隻將阮嵐的肩膀一攬,阮嵐的額頭便靠在了尹輾的胸膛上。


  尹輾撫了撫阮嵐後腦處的頭發,說:“睡吧。”


  一夜無夢。


  以前阮家還有權有勢時,阮嵐身為前太子心腹,自然處於爭奪皇位的漩渦中央,每日早出晚歸,幫尹成運籌帷幄謀天下。錯一步都不行,機關算盡,步步為營,事事需警惕,時時需警惕,有時太子一派的哪個官員出了問題,阮嵐可能會一夜無眠,連夜上下打理,爭取將可能的損失降至最低。


  因此,那個時候,阮嵐平日是睡不好覺的。到後來尹成一派垮了,阮嵐住進皇宮,才有了每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的機會。


  尹輾每天天不亮就得早起上朝,而阮嵐卻可以睡到豔陽高照。阮嵐有時會想,這算不算不幸中的萬幸。


  這天阮嵐一如既往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時睜開眼睛,玉公公已經端著茶在床邊侯著了。誰知這時玉公公忽然驚叫一聲:“大人!”


  茶杯怦得一聲摔碎在地。


  “怎麽了?”阮嵐被玉公公的反應嚇了一跳。


  “大人……您……您、的眼睛,在流血……”


  阮嵐往眼角一摸,果然摸到了一灘水漬,放在鼻下問了問,確實帶著鹹腥味。


  是血。


  尹輾很快趕到,聽玉公公說,陛下身邊還帶了一名禦醫……可是看著又不像禦醫,像是一名江湖道人。


  那名道人替阮嵐看完眼睛,拿出紗布在阮嵐頭上繞了兩圈,將眼睛遮了起來。阮嵐躺在床上,聽見尹輾問那道人:“可有什麽差錯?”


  道人聲音悶啞,聽上去似乎已是耄耋之年:“未有差錯。今日放出來的隻是毒血,陛下無需擔憂,每日繼續施針即可。


  尹輾又問:“為何要裹上紗布?”


  道人答:“放毒血時正是雙目最為脆弱之時,這紗布上灑了藥粉,有助於隔絕外界汙物,到時我會留藥粉給這位大人,紗布需一日三換,覆在眼部七日。”


  尹輾很有耐心:“請問道長,可還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嗎?”


  道人捋了捋胡子,點頭道:“這些事宜我會悉數寫給陛下,照著上麵做即可。”


  尹輾很滿意,打賞了那道人白銀百兩。


  將道人送走後,尹輾吩咐玉公公去為阮嵐煎藥,隻剩下尹輾一人坐在床邊陪著阮嵐。


  阮嵐躺在床上,摸了摸覆在眼上的紗布,說:“那老道讓我想起一個人。”


  尹輾心裏覺得不妙,卻隻能握著阮嵐的手,順著問下去:“誰?”


  “給我下毒的人。”阮嵐答。


  尹輾心中一顫。


  阮嵐感覺尹輾握著自己的手收緊了些。


  “那人下完毒,我就瞎了。”


  這幾日尹輾除了晚上來給他紮針之外,無再多停留。


  阮嵐倒是一身輕鬆。尹輾不來煩他,於他而言是莫大的賞賜。


  某日午睡後,阮嵐全身舒爽,便和玉公公說:“陪我去河邊逛逛。”


  走在路上都能感受到鳥語花香,可知禦花園中是怎樣一副春意盎然姹紫嫣紅的情景。


  可惜他看不到。


  不過也有好處。一個高挑男子穿著素袍,頭上還戴著白紗布,勢必會引起宮人紛紛側目。阮嵐正好眼不見為淨。


  聽那道人說,紗布明晚就能摘了,這幾天會麻煩一點。


  阮嵐和玉公公這次走得遠了一些,其實阮嵐沒有什麽概念,純粹是想多在宮裏轉轉而已,誰知這一不小心就走到了禦花園深處。


  好巧不巧,還遇見了尹輾。


  阮嵐走在翠湖邊,正好被幾顆高大的楊柳遮擋住了身影。忽然間聽到一陣突兀的嬌笑聲,阮嵐當即停住腳步。


  “陛下,家父今年戰捷歸來,為陛下和臣妾帶了河西的特產,陛下可要多吃一點……"

  阮嵐心說,太不小心了,怎麽隨便走兩步就能撞見別人在打情罵俏。


  另一個是尹輾的聲音:“那是自然,朕會好好享用的——”此“享用”,真是一語雙關。


  然後就聽見一陣拉扯,那嬪妃像是在哪跌倒了,嬌嗔道:“陛下……討厭……”


  尹輾調笑說:“竟敢討厭朕,你說,朕是不是得好好罰你。”


  “唔……陛下……”


  接下來就聽不到什麽說話聲了,隻剩那些令人麵紅耳赤的淫/靡之音。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變得甜膩起來。阮嵐作為一個正當壯年的正常男子,差點聽得走不動道。


  然而阮嵐心裏卻泛起一陣惡寒。聽他們二人之間的對話,這名嬪妃應該就是近日新嫁入宮的衛將軍幼女。想當年為了將衛將軍拉入己方陣營,阮嵐還去過衛將軍府幾次,在那裏當然碰到過尹輾。衛將軍夫人將疼愛的小女兒牽過來的時候,她才不過五歲。


  阮嵐掐指一算,尹輾這年紀,都可以當她爹了。


  玉公公也聽得頗為臉紅,眼看著不遠處涼亭裏的皇帝陛下衣衫淩亂起來,他趕緊附在阮嵐耳旁輕聲說道:“大人,要不我們回去吧。”


  阮嵐沒有為難玉公公,於是欣然同意。


  回程不如來時那樣放鬆愜意,阮嵐主動找玉公公閑聊。


  “玉公公,你跟了我有幾年了?”


  玉公公扶著阮嵐的胳膊:“奴才在大人身邊伺候已有六年。”


  阮嵐又問:“公公,你說我還有出頭之日嗎?”


  雖然玉公公在阮嵐身旁侍候,但拿的可是尹輾下發的月供,怎會說皇帝壞話:“奴才覺得,陛下很疼愛大人……”


  “嗬。”阮嵐一甩袖子,語氣中似有憤憤不平,“誰要他的疼愛。男兒生來自當以保家衛國為誌,怎會自甘俯於人下囚於深宮。”


  玉公公被阮嵐甩開的手又抓了上去:“這……奴才隻是一個太監,不懂這些。大人就別難為奴才了……”


  阮嵐沉默不語,心說自己方才確實沒沉住氣,沒必要對玉公公這般動怒。


  是呀……現在還有誰懂他呢?

  庭院裏四處散發著玉蘭花的沉醉幽香,阮嵐忽然想起,年少在皇宮中時,他循著香氣發現一處院落後頭一角有一樹繽紛俏麗的玉蘭,淡紫的花朵在陽光下花香四溢。那時他還雅興大發,隨口作了首小詩。


  暗香幽朗殿,孤雀望東林。


  寂寂何處去,自是玉堂春。


  春風拂麵,花香鳥鳴。阮嵐走在廊道裏,聞著兩旁的芬芳,不再去想那些煩心事。


  快走回到住處時,玉公公突然拉住了阮嵐的衣袖。


  阮嵐驀得停住步伐。


  隻聽玉公公驚聲道:“大人!看哪!這、這是……是貴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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