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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同床異夢

  此時阮嵐正在藏書室中尋找阮父多年來搜集的醫書。


  藏書室環境清幽,常年燃著淡雅的熏香。室中一座座鬆木書櫃林裏,牆壁上更是掛滿了古代文人騷客的字畫,若是細看,會發現這裏收藏的多是古時名人佳作。


  阮嵐麵前這一座書櫃正位於窗側,借著從窗外湧入的的光線,阮嵐得以快速翻找瀏覽這一架書櫃上的所有典籍。


  太子已經失了皇帝陛下的信任,被困在東宮之中;而父親竟也跟著一病不起,變得神智不清,口舌歪斜,阮父如今身體動彈不得,起居無法自理。更為奇怪的是,替阮父看病的大夫窮盡其力查不出病因。


  阮嵐隻好死馬當活馬醫,自己進了父親的藏書室裏來查閱醫書,想要從書中找出根治父親重病的方法。


  “《黃帝內經》、《傷寒雜病論》……”阮嵐向書櫃上掃去,忽然看到一本《方病諸候源》,便拿了出來,隨手翻到一頁。


  “……陽浮熱自發,陰弱汗自出,嗇嗇惡寒,淅淅惡風,吸吸發熱,鼻鳴幹嘔,此其候也。太陽病中風,以火劫發其汗,邪風被火熱,血氣流溢失常,兩陽相熏灼,其身發黃……”


  此時,藏書室的大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阮嵐低頭翻閱醫書,隻當是下人來了。他揚聲道:“阿福,父親的藥可煎好了?”


  “阿福”並未答話,隻是推門進來。


  若非阮嵐全神貫注於手裏的醫書,怎可能聽不出來“阿福”的走路的步調已經完全變化。等到“阿福”靠近了他,阮嵐才猛然察覺身後之人有些不對勁兒。


  然而,已經晚了。


  他整個人被禁錮在書櫃前,隨後有兩隻冰涼的手撫上了他的額頭。突然,阮嵐感覺兩眼一黑。


  ——他看不見了。


  原來是身後之人在他頭上覆了一隻眼罩。


  那人貼在他耳邊吹了口熱氣,低沉的聲音卻顯輕浮:“多日不見,你可想我?”


  饒是阮嵐從頭上被綁了眼罩那一刻起便已經猜到身後是何人,可當他現在終於聽到了尹輾的聲音,仍然感覺有一道電光直直衝上了他的頭頂——頓時讓他心驚肉跳起來。


  “我方才去拜會過了阮尚書,可惜他已經不認得我了……”


  尹輾的嘴唇自後貼上了他的脖頸,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脊背,另一隻則順著頸窩探進了他的前襟。


  阮嵐立即感覺身上有條滑溜溜的蛇在爬,寒涼瘮人。尹輾在他後頸處落下的吻卻如同火燒一般灼熱,他的腰背無法動彈,隻好彎著脖子悶頭往前躲。


  忽然間,耳畔傳來“哐嘰”一聲重響。阮嵐向前一探,原來是尹輾一手掃落了阮嵐前那架擱板上書。


  他聽得出來,那是架上典籍重重摔落在地的聲音。


  尹輾將阮嵐翻轉過來,整個人麵對著他,然後抱起阮嵐的身體,讓他坐在高度正好的隔板之上。


  阮嵐嚇得驚呼一聲。重心不穩的他一下子胡亂抱緊了尹輾的脖子。


  “真乖。”尹輾誇讚道。


  說完便吻上了他的唇。


  “唔……”


  “嘶……”


  尹輾唇角漸漸溢出了血。


  阮嵐潔白的牙齒上也沾了些猩紅的血。


  “該死……”尹輾罵道。


  他伸手狠狠鉗上阮嵐的下巴,而另一隻手則在阮嵐的衣擺上撕了一塊兒布,團在一起塞進了阮嵐的嘴。為防阮嵐自己吐出來,他又撕了一長條布,勒緊阮嵐的唇角,用布條末端在後腦處打了一個死結。


  如此,阮嵐的牙齒便無法閉合了。


  看著阮嵐這般任人宰割的模樣,尹輾十分滿意,他吻了吻阮嵐的麵頰,三兩下褪下了阮嵐身上的衣服,在那一處柔滑的肌膚上撫摸起來。


  ……


  兩人似乎馬上便要抵達最為炙熱的頂峰。


  就在這時,尹輾似乎突然良心發現,伸手扯下了阮嵐的眼罩。


  光線在一開始頗為刺眼,隨後——


  阮嵐一個側眼,便看到外麵的荷香被摁在大開的窗子上,兩隻眼睛正呆滯地望著屋內。


  尹輾立即感受到阮嵐的身體因為受到驚嚇而緊繃起來。


  ——整個人一下子衝上雲霄。


  “唔……”原本處於震驚之下的阮嵐這才回了神。由於口中塞滿異物,他無法正常喊出聲,因此隻能“唔唔”地叫了兩聲,胸膛劇烈起伏,喘著粗氣。


  尹輾雖不知他想說什麽,卻可以看見阮嵐的眼角淌下了兩行淚水。


  他湊近了阮嵐的耳朵,呼吸亦是粗重。尹輾一口含住了阮嵐的耳垂,輾轉碾磨吸吮起來,似是在回憶方才的歡愉,又好似在展示著他對阮嵐擄掠征服的欲/望。


  尹輾在他耳畔輕輕耳語:“她的肚子裏似乎已經有了你的孩子。不過,若是我現在給她一尺白綾,你猜猜,她會怎麽做?”


  話音剛落,阮嵐便使勁搖起了頭,額上青筋暴起:“唔……唔唔……”


  尹輾轉頭看向窗外,對著荷香身後的侍衛一個揮手示意,那侍衛便遞上來一條白綾。


  “唔唔!……唔……”


  哪怕是口中裹著一團布說不出話,也能聽出他的聲音是何等焦急。


  這陣“唔唔”聲已然變得音色嘶啞。


  荷香兩臂顫顫地接過那條白綾,兩眼怔怔,空洞無神。


  她自言自語地喃喃:“少爺與男人苟合……我的夫君……不要我了……那荷香……荷香……還是死了吧……”


  “死了……就不會再難受。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會受苦……”


  荷香雙眼呆滯地望向遠處的天空,顫顫悠悠地向前走去。已有身孕的她小肚微凸,可是依然瘦骨嶙峋,臉上毫無血色。


  身後那名侍衛也跟著她走了。


  眼看窗外頓時沒了人,阮嵐不知道從哪湧來了力氣,一腳踢開麵前的尹輾,從書櫃上跳下,向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將手探到後麵,想解後腦處那個結。


  下了地才發現雙腿竟變得酸痛不已,阮嵐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回頭一看,原來是尹輾扶住了他。


  “你這副虛弱模樣,如何能跑得過我?”尹輾將他壓在牆上,雙手撫摸著他的後腦,“這個結,一般人解不來的。”


  阮嵐以為尹輾是要幫他解了結,誰知等了半天尹輾都沒有動作。阮嵐心裏越來越著急,伸手推尹輾的前胸,卻怎麽也推不動。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通報:“殿下,那名婢女已經死了。”


  “很好。你下去吧。”


  “是。”


  阮嵐聽在耳中,隻覺“嗡”的一聲。


  死了……


  阮嵐心裏一沉。


  他忽然想起,荷香剛進阮府時,還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女娃娃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怯生生地問他:“你就是阮少爺嗎?”


  他笑著答,向她伸出手:“是我。”


  荷香卻躲開,眼睛裏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當時阮嵐年紀雖小,但早已知曉,進府的下人們多半都是因為家境貧寒入不敷出,才被父母送進來簽了賣身契。幾乎個個都是從小饑寒交迫食不果腹之人,不比他,含著金湯匙出世。


  於是他對荷香說:“別怕,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苦。”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是君子,君子向來一諾千金。”


  二人一起長大,哪怕荷香身份卑微,阮嵐也溫柔相待。他們親如兄妹。


  這麽多年過去,轉眼間荷香長成了大姑娘。


  可沒想到這段關係卻在一個多月前戛然而止。


  那時,荷香滿麵愁容地跟他說:

  “奴婢……奴婢有孕了……”


  “孩子的父親……是柴房的王如生。”


  “如生他待我很好,他定不會負我。”


  “少爺的大恩大德,奴婢來世必定報答……”


  阮嵐將她送走,不隻是因為不忍心看著一名少女在如花似玉的年紀裏香消玉殞。


  更是因為,他在一開始就答應了荷香。


  ——不會再讓她受苦。


  君子向來一諾千金。


  他是君子。


  即使看上去隻是孩童之間的玩笑話,他也從不食言。


  阮嵐抬頭望了一眼尹輾。


  眼中雖然抑鬱含淚,看上去似是惹人憐惜,可那一記眼神卻是泠冽瘮人。


  從未有人如此看他——這一記眼神飽含憎恨與羞憤。


  尹輾仿佛能聽見他說:

  “尹輾。”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尹輾霎時驚醒。


  他向窗外看去,窗外夜色依舊。


  隻聞蟬鳴陣陣。


  尹輾抬手抹了抹額前的冷汗,便看見躺在一旁的阮嵐正睜著眼睛兩眼無神地看著屋頂。


  “原來你醒著。可是睡不著?”


  語氣平和溫柔,若是讓旁人聽到,定會覺得舒心。


  可阮嵐卻置若罔聞。他繼續盯著頭頂的一根椽木,連眼皮都未眨一下。


  “阿嵐?”尹輾心中一驚,將手放在阮嵐麵前試探。


  就在這時,阮嵐說道:“陛下。”


  尹輾應聲:“嗯,我在。”


  “這一次,我會跟你回去。”


  雖然尹輾早早料到了這個結果,但此時親耳聽阮嵐說出口,心裏依然欣喜不已。


  不等尹輾開口,阮嵐又接著道,“等我查明母親死因後,你我二人從此再無瓜葛。”


  尹輾一怔。


  “到時我會離開京城,尋一處山清水秀之地隱居。”


  “若陛下不同意……”


  “反正罪臣已經一無所有。大不了……


  “大不了,陛下將我這條命拿去便是。”


  尹輾望向阮嵐那張清秀溫柔卻決然的麵容,借著月光,他忽然發現阮嵐頭下那一隻枕頭,已經濡濕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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