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是我的命
她總害怕，讓穆天爵有了希望之後又失望。
但是，那個人要回來了。
穆天爵必定得知道這個事實了。
“沒關係。”穆天爵麵色平靜如水，聲音也沒有一絲的起伏。
如今，他根本不在乎這些了。
他們母子倆都已經知道了真相，該發生的事情總歸會發生。
若是真有辦法能救他，那是他命不該絕，是他的福氣。
若是沒辦法，那也是他的命。
他曾說，自己不信命的。
可到頭來，他還是要去遵守命運的安排。
顯然，顧晚沒想到他那麽的平靜。
明明每次發作，他都十分的難過。
顧晚問，“你不想知道我所謂的辦法是什麽嗎？”
穆天爵搖頭，“無所謂。能活下去，是我的福氣；活不下去，是我的命。”
嘴角還噙起了笑意。
帶著安撫，那麽溫柔地看著她。
顧晚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這個男人，不論何時，心中的第一位，放的從來不是他自己。
顧晚柔和的目光倏爾堅定，聲音像是來自遙遠天山的空靈回響，“天爵，葉奇琛並沒有死……”
一瞬間，穆天爵的雙耳像是被捂住了。
葉奇琛並沒有死……
這個消息，被封在他的腦海裏，不停地轉動。
深邃的眸子失去了焦點，整個思緒都不知道去哪裏神遊了。
良久，他不可置信地問，“什麽？”
顧晚伸出手，握住他略微發顫的雙手。
“天爵，葉奇琛沒有死。”她重複這個事實。
穆天爵的臉色有些僵硬，不知是何心情。
他們所有人都以為葉奇琛死了，五年了，所有人都接受了這個現實。
這個消息又會給大家帶來怎樣的衝擊呢？
“在發生空難的時候，他自己跳到了南城與安城交界的那片海裏。那時候飛機還沒有飛多高，但是，他被爆炸的衝擊震暈了……”
顧晚緩緩道來，“她醒來的時候，人就已經在南城了。有一對海邊的漁民夫婦救了他，可是……”
“他失憶了……”
她頓了一下，觀察穆天爵的表情。
果然，他的臉色舒緩了許多。
失憶，總比死亡來得幸運。
“當初，你在地震中消失，我知道自己懷孕了，不想留在安城，就來了南城。我懷著小穆梵的時候遇到了他，那時候，他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若不是當初看過你們三人一起的照片，恐怕，我也認不出那是他。”
後來，她為了確定，還特意上網搜了一下他的照片。
他的照片很少，但還是能根據基本特征辨別。
根據他的描述，也能推斷出來。
遇到葉奇琛，是她那段時間遇到的，除了懷了小穆梵之外最開心的事情了。
她很想立刻把消息通知給霍峰和葉奇琛的父母。
但他阻止了她。
葉奇琛說，他現在還處於失憶狀態，記憶一片空白。
想不起來那些人，也不會對那些人有該有的熱情。
他們一腔熱血地找來，麵對的卻是他無情的臉，恐怕也是徒增傷心罷了。
倒不如等他恢複了記憶再說。
可恢複記憶這種事情又急不得，一直到現在，他也沒恢複記憶。
他倒是隨遇而安，過得很好。
剛開始顧晚也替他著急，後來也習慣了。
小穆梵出生之後，她的重心都在小穆梵身上，也無暇顧及葉奇琛的想法。
穆天爵緩緩抬眸，低啞著嗓音問，“那他現在在哪兒？”
“在你回來之前，他跟著醫療隊下鄉去了，現在快到火車站了。”
聞言，穆天爵翻身想起床。
顧晚拉住他，“天爵，他說不讓去接，我們在家等著吧。”
漆黑的雙眸直視他的雙眸，想給他一些安定的力量。
顧晚光著胳膊，露在外麵。
涼風拂過，她手臂顫了顫，雞皮疙瘩隨著冒出來。
穆天爵扯過被子，將她的身子圍住，“別亂動，小心著涼了。”
“恩。”
顧晚乖乖地縮回被子裏。
穆天爵隔著被子圈著她。
“爸爸！媽媽！起床啦！外公買早餐都回來啦！”小穆梵突然在門外叫起來。
穆天爵這才放開顧晚，“快起來吧，火車站離這裏也不是很遠。”
“恩。”
兩人迅速地洗漱完畢。
一家四口坐在餐桌上吃飯，顧晚也順帶給小穆梵和顧民提了一下。
“葉奇琛今天回來了。”
“真的？”小穆梵眸光瞬間被點亮了，“他什麽時候到啊？”
顧民倒是沒什麽大的反應，隻是擔憂地看了一眼穆天爵。
小穆梵是很喜歡葉奇琛的。
在穆天爵沒認他之前，他又是一口一個“葉叔叔”，專刺激穆天爵。
不知道他聽了作何感想。
豈料，他從容地替顧晚回答，“估計不到中午就到了。”
“咦？”小穆梵賊兮兮地看向穆天爵。
“爸爸，難道你不該黑臉嗎？”
“為什麽我要黑臉？”穆天爵英挺的眉峰挑起。
小穆梵瞥了暼嘴，“因為每次我提到葉叔叔你都要黑臉啊，一個霸占了我和媽咪五年的人，難道你不吃醋嗎？”
穆天爵嘴角抽了抽。
他都差點兒忘記了，這小子有個張口閉口都不忘的葉叔叔。
原來，是葉奇琛啊。
那就更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他們兄弟之間，早已有了無形的默契。
小穆梵繼續添油加醋，“爸爸，我可是非常喜歡葉叔叔的哦！在你沒出現之前，我都差點兒把他當爹了！”
穆天爵果然黑了臉，筷子一放，眸光一橫。
“你爹隻有我一個！”霸氣側漏。
“爹！”小穆梵立刻慫了。
雙手合十，筷子還夾在兩手之間，舉在頭頂之上，頭低垂著。
“乖！”
穆天爵恩賜似的撫了撫他的頭。
小穆梵動作迅捷地躲開了。
“親爹，我不是你的小寵物好嗎？”他一臉嫌棄。
“真是寵物我就這麽撓了！”
話音未落，他的大掌已經落到了小穆梵的頭發上，使勁兒地揉了一番。
他打理了一早上的發型，瞬間淩亂了。
“哎呀！我的發型！”小穆梵叫囂著。
伸手拍打穆天爵作亂的手。
穆天爵卻早已收回了手，優哉遊哉地吃著油條，喝著豆漿……
小穆梵終究是個孩子，隻能對著空氣發飆。
顧晚和顧民兩人看著父子倆演戲，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因為葉奇琛要回來，顧晚帶著穆天爵和小穆梵一起去了超市，打算買一些葉奇琛喜歡吃的，給他接風洗塵。
顧民一個人留在家等候葉奇琛。
超市裏，顧晚熟練地挑選著葉奇琛喜歡吃的菜。
他下鄉近一個月，而且是去的偏遠山區。
鄉下也沒什麽好吃的，條件艱苦，不知道他是不是瘦了。
她拿起一個茄子，穆天爵阻止了她，“別買茄子了，你又不喜歡吃。”
他也不喜歡吃。
“買點兒吧，葉奇琛喜歡。”顧晚隨意地說。
目光還在眾多的茄子群眾挑選長得好看的茄子。
穆天爵的臉色瞬間陰沉。
她都沒關注他喜不喜歡吃，倒是先在乎葉奇琛喜不喜歡吃。
“嘖嘖，媽媽，爸爸吃醋了……”小穆梵唏噓道。
他抱著一堆零食過來，一股腦兒地全扔進了購物車裏。
穆天爵迅速轉頭，不想讓顧晚看見自己吃醋的臉。
這樣未免他顯得太小氣了。
“穆穆，怎麽又買那麽多零食！”顧晚拉長了臉。
她的心思可沒在穆天爵吃醋上，一眼就看到了他那一堆零食。
孩子這個年齡最貪食零食，可零食吃多了對他實在又不好。
小穆梵鬼靈精怪的，她實在是管不住。
“媽媽，我這是兩人份兒的！你不知道，葉叔叔可能吃了！每次他來，我的那點兒零食，都不夠他塞牙縫兒！”
小穆梵抱怨著，小臉都鼓了起來。
他說的倒是事實。
葉奇琛不知為何，出奇地喜歡吃零食。
閑來無事就喜歡抱著點兒零食嚼著，不然覺得嘴裏沒有味道，淡得慌。
“嘁！這麽大人了還吃零食！”穆天爵譏笑，“想不到失憶還真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
他是抓緊了時機黑葉奇琛。
五年啊。
他不在的五年裏，是葉奇琛在他們母子身邊。
顧晚清楚地知道他的喜好，連兒子都向著他。
雖然一邊抱怨他吃得多，還一邊給他多買。
他頓時有種妻子兒子都是別人的感覺。
“……”顧晚無言。
她知道穆天爵在介意些什麽，但也明白，他不會真的介意。
畢竟，葉奇琛是他的兄弟。
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豈會那麽脆弱。
顧晚又買了些肉，硬是將小穆梵抱來的一堆零食減少了一半，三人才結賬回了家。
他們到家的時候，葉奇琛都還沒到。
顧晚簡單收拾了一下買回來的東西。
正準備打電話問葉奇琛何時到，門鈴響起了。
“來啦！”顧民答應了一聲，起身去開門。
穆天爵沒有動。
第一時間讓他看到一個陌生人，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接受一個完全陌生的葉奇琛……
“伯父。”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
“阿琛回來啦！”顧民笑嗬嗬的聲音，十分熱情。
至少，比對穆天爵的熱情。
穆天爵本人是這樣認為的。
心中又被無形地刺了幾刀。
他循聲望去，門口高大的男人，有著跟他一般的身高。
站在低矮的門前，都能擋住大片的光，逆著光，他也沒能完全看清楚他的臉。
隻看出，他身材似乎瘦了些。
身上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很休閑。
依稀可以看出他的麵容，咧開了嘴，笑得很燦爛。
那是葉奇琛。
跟他記憶中的葉奇琛有所不同，卻依舊是那個熟悉的人。
突然，麵前閃過一陣風，“葉叔叔！”
小穆梵無比激動得衝出去，抱住了葉奇琛的大腿。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小穆梵，皺起了眉頭。
大掌撈起他的小身板，吐槽道，“你瘦了真難看！”
小穆梵臉一下就黑了，“我圓的時候你說我胖，我瘦了你還說我難看？葉叔叔，我胖和瘦的時候都是美男子好不好？”
他據理力爭，卻隻得到了葉奇琛的一個白眼。
“小屁孩兒一個，哪兒來的美男子！”
葉奇琛“啪”地一下拍了他的屁股。
小穆梵臉更黑了。
他的小屁股正對著穆天爵啊！
竟然在親爹麵前被打了！
他的一世英名，竟然就這麽被毀了！
“你放開我！”他掙紮著下來。
眸光立刻轉向穆天爵，打量著他的眸光，深怕從他眼裏看到鄙夷。
順著小穆梵的目光，葉奇琛也看到了穆天爵。
那雙眸子，是如此的熟悉。
隻是，再也不是重逢後的喜悅。
他探究的神色，在他身上來來回回，讓穆天爵有些不自在。
掌心傳來溫熱，穆天爵轉頭。
顧晚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旁，臉上噙著淺笑，安定他的心。
“阿琛還愣著幹嘛，快進來啊。”顧民招呼著。
葉奇琛點頭答應。
目光卻沒從穆天爵身上移開。
他禮貌性地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
穆天爵擰起眉心。
那樣淡漠的打招呼方式，真的太過傷人。
他甚至忘記了回應。
葉奇琛有些奇怪，那個人看自己的眼神很複雜，他有些看不懂。
不一會兒，他走到小穆梵身邊，用腳踹了踹他的小腿肚子，“你爹？”
“恩！我親爹！”小穆梵驕傲地揚起脖子，“怎麽樣？比你帥吧？”
葉奇琛瞥了暼嘴，“比你帥。”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穆天爵和他也算是兩個類型的帥。
比起來，穆天爵從臉的輪廓和五官，再到優雅的舉止，都更具成熟男人的魅力。
而葉奇琛，頂多是個陽光的老狐狸。
頂著一張陽光大男孩的臉，卻是一肚子的壞水兒。
“阿琛，歡迎回來。”顧晚挽著穆天爵，上前一步，“這是穆天爵，我跟你說過的。”
葉奇琛這才衝他正式地頷首示意。
這一次，穆天爵頂著十分的不適應，點頭回應了。
就像兩個陌生人之間，最冷漠的打招呼的方式。
但這是出於基本的禮貌。
自家兄弟就在麵前，卻無法與之相認。
那種心情，就像是無數隻螞蟻在心髒上爬，在啃咬，癢癢的，又泛著疼痛，渾身都不對勁，極其難受。
穆天爵，雖然沒見過，葉奇琛卻是知道的。
他是小穆梵的親生父親，他曾經極好的兄弟。
為了讓他恢複記憶，顧晚都告訴過他。
但即便見到了他本人，他的大腦依舊是一片空白，找不到丁點兒與之相關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