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太過順利
戴笠轉身向外走去，不著痕跡的放慢步伐，低聲對跟來的張涵雪說道：“魚兒已經咬鉤，今晚的戲一定很精彩。”
張涵雪快步向前麵走去，聲音中明顯多了幾絲不同尋常的情緒，如同餓極了的老虎見到食物時的瘋狂，聽得出她在努力克製自己的仇恨：“他們的落腳點查到了？”
“是的，是一個叫盛源綢緞鋪的地方，我們的人已經在街口盯著了。”沈輝口中說著話，腳下搶先一步，側身拉開車門。戴笠攜著張涵雪坐進汽車，臨行前交代沈輝：“綢緞鋪那邊你給我盯緊了，務必一網打盡。”
“是，請老板放心，我馬上去盛源當鋪。”沈輝送走戴笠，帶著一隊人裝作各種身份潛伏在盛源綢緞鋪外。沈輝一副黃包車夫打扮，坐在街角，時不時撩起脖子上的毛巾擦拭汗水。
“隊長，你派有別的人進去偵查？”沈輝旁邊的車夫低聲問道。
沈輝沒有看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怎麽？有什麽情況？”
“那就奇怪了”那個車夫仿佛自言自語般：“午飯時候，來過一個我們複興社的女學員，及腰長發，中等身材，進去大概有五分鍾的時間，隊長，你說她會不會有問題？”
“現在不好下結論，這件事情還有別人知道嗎？”沈輝知道他指的是歐陽萍，沈輝眯起眼，眼神讓人捉摸不透。
“我一整天都守在這裏，除了沈隊長你，沒有跟其他人說過話。”那個人的頭搖的撥浪鼓一樣，憨憨地笑著。
“你先不要聲張，等我找個合適的時間讓你親自去跟戴老板匯報。”沈輝知道這個人不能再留，為了歐陽萍的安全，沈輝需要合適的機會除掉這個人。沈輝的身份昭然若揭，歐陽萍怎麽聰明也猜不到自己口袋裏的紙條是這個戴笠最為倚重的親信放的。
“謝謝隊長的提攜，以後刀山火海，隻要您一句話，我王成絕不皺眉。”
沈輝撩起毛巾在臉上胡亂擦幾下，像極了尋常的黃包車夫，隻是靜靜等待著注定從黃浦路潰逃回來的日本間諜。
黑色的防彈汽車穩穩地停在公寓門口，張涵雪深吸一口氣跟在戴笠後麵鑽出車門，早上青石板上的雨水被太陽曬了一天，此刻已經消失無蹤。張涵雪抬頭望望天邊，一大片墨色的烏雲翻滾著，仿佛要一口吞掉逐漸西斜的夕陽。風聲呼呼，張涵雪黑色的風衣衣角翻飛舞動，整個人籠罩著一種輕薄寡淡的氣息，跟宿昔的巧笑倩兮落落大方大相庭徑。
戴笠上前握緊她的右手：“血債血償，你要相信今晚隻是一個開始。”翻滾的烏雲終於吞噬掉隻剩一個點的夕陽，天邊隱隱傳來雷聲，隆隆作響。
張涵雪掙紮兩下，想抽出自己的手，戴笠輕聲說道：“後麵有人。”張涵雪不再掙紮，對著戴笠燦爛一笑。戴笠一陣恍惚，一如那年在北平飯店初見時的嫣然無方，仿佛天地萬物黯然失色，隻餘眼前美人如斯。
晚飯後，漆黑的烏雲從西邊翻滾而來，伴隨著越來越近的雷聲，紫色的閃電猙獰著撕扯漆黑的天空。風雨欲來，窗台上的藤蘿劇烈的扭動著身軀，白色的窗簾飛出窗外，大開的窗戶發出吱吱的聲音，拚命想掙脫鐵絲鉤的鉗製。
豆大的雨點慢慢落下來，偶有兩滴飛進室內，戴笠過來將窗戶關好，嘴角掛著不常見的笑意：“夏天的雨總是這麽讓人猝不及防。”
張涵雪走到桌子前，拉開抽屜，那支勃朗寧手槍安靜的躺在裏麵：“如注的暴雨最適合用來清洗侵略者的鮮血。”張涵雪退下彈夾，低頭往裏麵壓著子彈，澄黃的子彈泛著亮光，寒意逼人。
雨勢越來越大，外麵已經是一片雨幕，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戴笠突然睜開雙眼，銳利的鷹眼炯炯有神：“來了”
張涵雪快速的舉起手中的勃朗寧手槍，向外移動。張涵雪倚著二樓走廊的柱子，一樓綠色的玻璃大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數十個黑衣人一擁而入，他們身上淌下的雨水在暗紅色的地毯上留下一團水跡，肮髒的令人作嘔。張涵雪對戴笠對望一眼，戴笠搶在張涵雪前麵衝出去，左右兩隻手中的手槍同時開火。一樓的書房大門怦然洞開，毛人鳳帶著幾個憲兵衝出來。
雷聲、雨聲、夾雜著槍聲。不到一分鍾的時間，黑衣人傷亡過半，剩下的兩個人奪路而逃，消失在茫茫雨幕中。戴笠攔住準備衝進雨幕追趕的毛人鳳：“不用了，你跟我回複興社，等沈輝的消息。”
張涵雪拿起門口的黑色有傘，戴笠按住了她的手：“這麽大的雨，你不必再跑了。”
“這些人幾次三番打我主意，我總要看看他們背後的人到底有什麽目的。”張涵雪鄙視的說道，說著已經撐開手中的雨傘，向門外走去。
戴笠拉住她的胳膊，掰開她握在傘柄處的手指，毫不在意的說道：“漢卿他們父子倆在東北經營幾十年，聽說張景惠正在準備漢卿父親的下葬事宜，如果抓到你能夠逼漢卿乖乖回東北……”
戴笠波瀾無奇的話落在張涵雪的耳中如同五雷轟頂，張涵雪牙齒咯咯作響，父親的屍骨在珠林寺躺了幾年，現在竟然要由日本人下葬，真是諷刺。可憐父親戎馬一生無限風光，妻妾兒女濟濟一堂，到頭來入土之時，竟然沒有個披麻戴孝之人。日本人，我張涵雪有生之年，必報此仇！
看著咬牙切齒的張涵雪，戴笠的心中很亂，外界傳言，張涵雪與張作霖的關係極度緊張，張涵雪如此的悲傷又是為何？東北軍內部多言張涵雪是張學良的紅顏，那麽秦陽銘與張涵雪之間又是怎麽回事？戴笠知道現在還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快速從張涵雪手中接過雨傘，出門而去。
毛人鳳已經將車門打開，戴笠總感覺有一道目光在注視著自己，戴笠知道那是躲在暗處的秦陽銘。雨聲雖大，但是秦陽銘領兵十幾年，大小戰爭不計其數，倘若連隔壁的槍聲也分辨不出來，還怎麽扛得起肩上的將星！戴笠沒有停留，急急想趕回複興社詢問沈輝那邊的情況。他總覺得今晚的事情太順利了點。
槍聲一響起，秦陽銘馬上判斷出是在張涵雪的公寓。不過槍戰實在太短，等他飛奔下樓衝到張涵雪門口的時候，毛人鳳已經帶著人將黑衣人包圍起來。看著擋在張涵雪前麵的戴笠，秦陽銘默默的把手槍放回腰間，悄悄折回。秦陽銘所求不外乎張涵雪平安，即使這份平安不是由自己守護的。隻要張涵雪好好的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