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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狡兔死,走狗烹

  隨著蔣介石回到南京,“改組國民黨”“停止內戰”等消息漫天亂飛。守在外麵的警衛撤去了大半,剩下的警衛大多都是做做樣子。看起來,一切都已經過去,但是一切僅僅是剛剛開始。


  沈輝再也沒有到這裏來,整棟樓房的氣氛比剛開始的時候更加沉悶。張涵雪心事重重,整日裏眉頭緊鎖。張學思記掛歐陽萍,也不知道兩個人還沒有再見的機會。張學思擺弄著被張涵雪折為兩段的紫玉簫,鋒利的斷口處猙獰恐怖,如同命運對待他和張涵雪的態度。


  汽車聲從外麵傳來,張學思抬起頭,是戴笠。筆挺的軍服,青天白日帽子下神色嚴肅異常,青黑的胡茬更顯得臉色黑硬。戴笠並沒有進來,站在院子中,銳利的目光依次掃過外麵的警衛,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你,出來”被戴笠點到的人悄悄抬起頭,看了戴笠一眼,又迅速低下頭。戴笠認得他就是那天去機場的人,點點頭:“不錯,是個人才,去偵聽處報道吧。”打掃幹淨自己身邊的老鼠,戴笠向屋裏走去。


  張學思從沙發上站起來:“戴處長”


  “這是怎麽了?”戴笠問的是張學思手中兩段紫玉簫,那是他費了好大的勁搜羅來的,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雖然是被軟禁在這裏,但是弄壞了主人的東西,張學思心裏多少有點過意不去:“抱歉,戴處長,不小心折斷了你的東西。”


  戴笠環顧屋內,沒有張涵雪的影子:“怎麽不見雪兒?”


  “戴大哥,你來了。”張涵雪從樓上下來,木質的樓梯隨著她的走動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半個月不見,張涵雪消瘦了許多,眼下一片烏青。


  戴笠咳了一聲,在椅子上坐下來:“本來回來就應該過來看你的,實在脫不開身,一直耽擱到現在。”


  張涵雪緊挨著張學思坐下來,急切地詢問道:“外麵情況怎麽樣?我大哥他可好?”


  外麵沒有任何異常,“漢卿現在住在孔先生的公館,那裏很安全,你不用擔心。”


  張涵雪謔地抬起頭:“現在很安全,那以後呢?蔣委員長準備什麽時候讓他回西安?”張涵雪追問道。


  “應該快了,在軍事法庭走完過場就可以回去了。”戴笠覺得自己的臉微微發燙,別人不知道,他自己知道:在西安自己一下飛機,隨身的手槍都被收走,見到張學良後,張學良馬上解下自己鑲滿鑽石的手槍相贈。他更知道,西安,張學良是無論如何都回不去了。


  啪的一聲,桌子上的水杯被震的跳起來,張學思拍案而起:“什麽叫應該?還有什麽軍事法庭,那是對一個軍人的侮辱!”


  戴笠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其實,漢卿可以不用親自送委員長回來的。”


  “學思,不用多說了。大哥的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張涵雪站起來:“大哥不願意給世人落下把柄,他期待明君賢臣這個千古美談,可惜有些人不願意跟他唱這出戲。”張涵雪話裏話外透著對蔣介石的失望。


  戴笠默然無語,不發一言。他感激張學良在西安的相護的情分,但不代表他認同張學良綁架領袖蔣介石的行為。他對張涵雪有別樣的情愫,但這並不妨礙他對蔣介石忠心。他隻不過是替張學良惋惜,日本一步步緊逼,國 民黨的人在此之前已經與中 共秘密接觸,商談合作抗日的事宜。張學良終究是太心急了點。這些,他是無論如何不能說出來,西安的事情為蔣介石分裂瓦解東北軍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機會,隻有將張學良牢牢抓在手裏,才能讓東北軍老老實實聽從中央的領導。


  “其實我今天來主要是想告訴你,四公子已經沒事了,他可以回軍校了。”戴笠的手落在張涵雪的肩頭,像是寬慰一般。


  總算張學思暫時沒事,張涵雪稍稍放心,隻是心中還是記掛張學良的安危:“戴大哥,不知道你能不能安排我見大哥一麵?”


  戴笠總算露出一絲笑容:“我知道你牽掛漢卿,已經安排好了。下午沈輝過來帶你去,一個下午的時間夠嗎?”


  張涵雪點點頭:“足夠了,多謝戴大哥,你放心,天黑之前,我一定趕回來。”


  張學思聽了半天,總算聽明白了大概:“隻讓我一個人走?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委員長都回來了,還要留人質嗎?”


  “雪兒可能還要在這裏待一段時間。”名義上張涵雪是東北軍內僅此於張學良的重要人物,蔣介石要分化東北軍,張涵雪是無論如何不能放的。


  張學思額頭上青筋畢現,正欲發作。張涵雪死死拉住他的右手,張學思回過頭,張涵雪搖頭表示不可。張學思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跌坐在椅子上。


  戴笠沒有久留,跟門口的警衛交代幾句後,匆匆離去。張學思抄起手邊的青花瓷瓶向外麵扔去,發泄著心中的不滿。“夠了”張涵雪接住花瓶,冷冷的喝道:“這裏不是我們自己的家,還能任你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嗎?”


  張學思無力的垂下雙手,神情一片頹然:“大哥剛主政東北的時候躊躇滿誌,力排眾議斷然易幟擁護國民政府統治。全國上下一片呼聲,現在呢?短短七八年時間,我們就惶惶如喪家之犬。你說我們怎麽就走到了這個地步?”


  聞言,張涵雪鼻子一酸,雙手抱頭,哽咽道:“都怪我們把東北老家丟了,可不是任人宰割嗎?”


  張學思將張涵雪拉起來,抬手拭去張涵雪眼角的淚水:“要怪就怪該死的日本人,隻要我不死,一定會帶著弟兄們打回老家。”


  張涵雪鎮定心神,拉著張學思向外走去:“你聽我說,你出去後在中央軍校完成你的學業,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回到東北軍中去。隻要我們還要一口氣,就要把東北父老這點殘存的武裝給帶回去。”


  “可是你……”張學思不放心張涵雪,抬眼環顧四周,壓低身音,警惕地說道:“以你我的身手,放倒這些警衛逃出去也不是難事,不如我們一起走吧。”


  張涵雪啞然失笑,拍拍張學思的手:“你不用顧念我,隻要東北軍還在,我和大哥就有回去的那一天。”張涵雪眼神堅定,黑色的瞳孔清澈見底,沒有畏懼,沒有害怕。


  肩上的擔子讓張學思瞬間成熟,緊緊將張涵雪抱進懷中,堅定的說道:“相信我。”說罷,鬆開張涵雪大步向外麵走去。


  門口的警衛沒有阻攔,張學思很快就消失在張涵雪的視線中。抬頭看看日影,已經正午。張涵雪進屋,脫下身上純黑色的襯衫,換上一件粉色高領無袖旗袍,胸口的喜鵲梅花圖案與耳垂上暗紅色的瑪瑙相得益彰。外麵依舊是黑色的風衣,迎風招展。薄薄的胭脂遮蓋住蒼白的臉色。對著鏡子再三確定沒有任何憔悴頹廢之色後,張涵雪稍稍安心。


  沈輝如約而至,門口的警衛沒有阻攔,任由張涵雪上了汽車。街道上花花綠綠的標語隨處可見:“團結抗日”“國共合作”“停止內戰”。報童揮舞著手中的報紙吆喝著“號外,號外,蔣委員長發表關於改組政府,停止剿共的談話。”張涵雪終於得到一絲安慰,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沈輝望了後視鏡一眼:“張將軍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我們終於盼到這一天了。”


  張涵雪微微勾起嘴角,欣慰地說道:“是啊,這下終於可以全心全意的打日本人了。”


  “可不是,我們以前抓的共黨聽說都要放了。沐天甚至說‘以後再也不用擔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娘了’”沈輝揶揄道。


  “他們都還好吧?”


  沈輝嗬嗬一笑:“都好,除了何欣欣天天纏著要我帶她來看你,就差沒把我煩死。沐天也不說說她,真是的。”


  張涵雪啞然失笑,抬頭,汽車已經穩穩停在孔祥熙公館外麵,張涵雪的目光剛一接觸到裏裏外外荷槍實彈的憲兵,臉色就寒了幾分。


  作者題外話:昨天事情太多,忙完實在太晚,斷更了一天,對不起各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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