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好戲看了
唐枚醒的時候,衛聊正站在桌旁研墨,忽然聽見身後有人打哈欠的聲音,他頓了一下,看了眼硯中,放下了手中的墨錠,悠悠一回頭,就望見唐枚在盯著自己。
“喂!”唐枚看著他,很不好氣的說:“姓衛的,我剛才是睡著了麽?”
衛聊蹙了下眉,回過頭拿起一旁的狼毫,顧自揮灑。
唐枚不愛搭理衛聊,此刻對方也不理他,正好,誰都不理誰。枕頭邊上還放著未吃完的酥油糖,唐枚愛吃甜食,很享受的趴在一邊大嚼特嚼,顯然是忘了自己是在別人家裏。
吃完了糖,他又覺得有些百無聊賴,便開始在床上翻滾,“啊……啊……”地叫喚,時不時還四腳朝天的蹬被子,抑或抄起個什麽砸下衛聊。衛聊正在給朋友寫信,結果剛措好了辭,正欲下筆,天上落花,是唐枚跑過來把他的紙撕成了零碎。
“嘿嘿嘿!”唐枚對著衛聊嬉笑,又覥著臉問他還有沒有糖。
衛聊看看桌上的碎紙,又扭過頭木然的看了眼唐枚,沉默了下來。
“不好意思啊!衛先生,我是故意的呦,嘎嘎嘎嘎……”唐枚扯開心肺大笑。
幾分鍾以後,衛聊極其淡定的拽著他的後衣領,把從家裏丟了出來。隨著“砰”的關門聲,唐枚光著腳站在柴門外,開始朝著屋裏咒罵。
也真是搞不懂他衛聊是個什麽路數,門口站著這樣一個潑皮,居然一點動靜也沒有,任由他胡鬧。唐枚以為,他衛聊乃是個徹頭徹尾的悶葫蘆,軟柿子,心裏對他是越發的討厭。
他對無聊的人不感興趣,別說是成為朋友,即便是敵人,一個無聊的敵人,也太沒勁了。說不定他們還沒鬥出個勝負,對方哪天就鬱鬱而終,活活無聊死了,這豈不是在給自己的人生徒添傷悲麽?
如此一想,唐枚自認為對衛聊是無感了。
正欲離開,門口忽地飛出一個黑影,嚇了唐枚一跳,以為是衛聊變性了,在朝自己發火。結果定眼一看,那隻是一隻灰不拉幾的鞋子,不一會屋裏又飛出來一隻,是唐枚剛才沒找著的那雙鞋。
唐枚撿起鞋,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走在林蔭小道上,望著天空,如夢中一樣,有美麗的晚霞,有金色的陽光,隻是回過頭時,卻發現身後沒有人望著自己遠去,或揮著手道別。
唐枚仰頭吸了口氣,心裏忽然有些落寞,沒多想,他毅然朝前走去。
他本想繞道去子偕家裏蹭頓飯,可是一想到自己沒見過他的父母,萬一不待見,豈不遭人嫌。因此,他半道便突然換了想法,決定直接回家。
如預料中的一樣,淺嬸——阿奶正站在門外,看見唐枚回來,立馬沉下了臉。
“去哪野去啦?這麽晚才回來。快去洗洗手,該吃飯了。”
“知道啦!”
說著,唐枚朝裏屋去。
他回頭看了眼阿奶,就隻見到她向廚房走去的背影。她還是她,臉上依舊有著深淺交橫的皺紋,穿的依舊是那件破爛的衣服。
和初見時一樣。
進屋後,四方桌旁也沒有另一個人坐在那裏。
“阿奶,一凡哥哥呢?”
可是他依然忍不住要問,盡管他對吳一凡這個人不甚了解,隻是機緣巧合的在見了麵。正因為不了解,正因為偶然遇見,才越發能勾起人的好奇。
阿奶走進門時,顯然是遲疑了,腳步都頓了,雖然可以看見她臉上依然保持著笑容,可是麵目之下的細微變化,卻讓她的笑扭曲的有些不自然。
她沒有回答他。
“阿奶,我剛才夢見一凡哥哥了。”
唐枚說這句話時有欣喜有興奮,原以為這樣冷清破舊的茅屋,卻沒想到曾住過那樣溫柔的一個人,即便是他不經意的一抹淡笑,一句嗔怪,隻要一看見那秋水般的眸子,心底便不由得會蕩漾起,一圈一圈的漣漪,仿佛是雨滴在了心裏,涼涼的。
阿奶依然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不時的給他夾菜,偶爾囑咐一句:“還堵不住你的嘴了?來!多吃點!瞧你瘦的,再不吃,可要長不高,以後都娶不到媳婦,女人啊!都喜歡長的又高又漂亮的小夥子……”
都是暖心體己的話,可是聽在耳朵裏,唐枚卻覺得極其刺耳,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聽著、聽著,他腦海裏就會浮現吳一凡的身影。
他總是一個人望著窗外。
吳一凡,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現在在哪裏?
唐枚躺在床上,望著茅屋的頂棚,上麵不知何時結了新的蜘蛛網。也可能是他以前沒注意到,或許它在很久以前就存在了,蜘蛛沒了,網還在,積了灰塵,有些破了。
房間的牆壁上遍布塗鴉,是用黑炭畫成的。有畫沒有字,或許是畫的人不識字,所以隻好用畫的形式來記錄心情。
唐枚跳下床,饒有興致的去看牆壁上的畫,從畫中可以看出,那人畫的時候心情應該不錯,因為牆上多是遊玩的情景。時而蕩舟碧波上,時而嬉戲百花林,時而簷下的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像是一對佳人結伴。
也不知這對佳人的最後的命運如何?
畫一直延伸到牆角。
牆角,有一片顯眼的黑色印記,像亂花,仿佛是猛然噴濺上的,零零星星,讓人不禁好奇當時會是個什麽樣的情景,這是什麽印記?
這單單是個黑印麽?他或許還是時間的佐證吧!記錄了曾經生活在此的主人生活的痕跡。尤其是邊上的五道劃痕,像是人在垂死前掙紮時留下的。
唐枚思索著關於牆上主人的故事,卻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叫喚吸引了目光,轉過頭就看見了有一個灰色的東西,正試圖要鑽到自己的被窩裏。
他快跑過去,一把拽住了那小東西的尾巴,結果被鋒利的利爪,劃破了手背。
他倒吸了口涼氣,猛地收回手。
結果就看到了一隻灰色的野貓,豎起了脊背上的毛,發出警告。
兩人對峙了一會。
灰貓意欲跑路,虧唐枚手快,一把拎住了它的脖子。
卻不料最後還是被它跑了。
翌日清晨,唐枚要去村子裏去找一戶姓王的人家拿點東西,所以很早就出門了。
走到半路卻突然看見前麵圍了一群人,喧嘩的謾罵的,看樣子是很熱鬧,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唐枚愛看熱鬧,隨手抓住了邊上的一個正要趕去圍觀的人:“兄弟,這前麵發生了什麽?圍了這麽多人?”
那人似乎是認識唐枚,“你是?我認識你,你是宋大嬸家收留的那個小子吧?”
“你認識我嗎?那正好,你告訴我,前麵發生了什麽?”
“嗬!這你都不知道,卜流輝你認識麽?”
楞了一下,唐枚問:“卜流輝是誰?”
麵露驚訝,那人說:“卜流輝你都不認識,就是卜老頭他家兒子啊!以前整天和宋大嬸兒子廝混的。你看前麵,你看前麵那麽熱鬧,他正被卜老頭逼著和人成親呢。我得趕緊過去瞧瞧,你可別再攔我啊!別攔我啊!”
“喂!”唐枚說道:“等等我呀,我也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