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不許走
唐枚吃了藥後,衛聊守著他,直到了夜半時分。因為害怕他中途突然會醒,所以一步也未曾離開,他就這樣望著他。一雙墨玉色的眸子裏,似乎世間的一切都成了若有若無的空氣,唯獨僅存的便隻有那人安睡的容顏。
因唐枚中間隻喝了點水,衛聊也未曾進食,阿奶心裏擔憂,端著一碗粥走到了門邊上,敲了三聲門,繼而藹聲道:“衛先生!”
衛聊扭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一句話,隻淡然頷了下首,回過頭又繼續深深地望向唐枚。
阿奶走到床邊,道:“先生操勞了一日尚未進食,恐對身子不好,我特地熬了點清粥,你先喝點粥吧!”
悠悠的站起了身,衛聊接過碗,道:“有勞阿嬸費心了!我看天色已然不早,阿嬸你也早些歇了吧!”
望了眼唐枚,阿奶長歎一聲後,扭頭走了。
衛聊吹了吹粥上白霧,以口渡了唐枚幾口清粥,而後喝了餘下的半碗,因覺身子疲乏,迷離間便在邊上昏沉了過去。
月上梢頭,霜華斜過戶牖,悄然灑落下一地清暉。
窗外樹影斑駁,影影綽綽。
似乎是風過,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既而一個長影劃過地麵,掀翻了沿途的落葉,沿著泥牆爬過了窗。
可見月色中那長影立在窗上,烏漆色似木直豎,不見眼耳口鼻,卻似乎能感知氣息,驀地伸長延展,令人毛骨悚然,落在地上又是一道長影似蛇,直往床榻方向緩緩爬行。
忽而,黑暗中竄出一個黑影,兩盞幽綠色小燈輕盈躥上樹梢,一閃而過,又迅疾地撲向地麵似蛇長影,雙方互相爭鬥片刻,旋即響起了刺啦啦一陣聲響,長影疾風似的往原路退去,不一會便消失了個了無蹤跡。
於是屋內屋外又重新恢複了寧靜。
兩盞小燈散發出幽幽的綠色長光,凝望了黑暗片刻,倏而又躥到了牖上,借著月色可見它的嘴中似乎叼了什麽。
“喵嗚~”
一聲叫喚,屋內兩人熟睡正酣,無人回應,它跳下窗戶,躍上了唐枚的被褥,縮成了一團沉入夢鄉。
翌日天微亮時,一陣涼風吹過,衛聊猛一個激靈,驚醒了過來。他捏了捏鼻子,打了個哈欠,望了眼唐枚,隨即就看見了身邊的一團灰毛。灰毛旁邊還散落著些許黑毛,像是人的長發。不僅被褥上,連同地上,窗戶上都是。
衛聊黑瞳微斂,走上前去攏了攏唐枚的被角。旋即,走到屋外拿起笤帚,把地麵各處打掃了一番。幸好此時人都還未醒,於是他又把聚成一團的頭發拿到了林子的遠處,點了一把火燒了起來。
他目光冰冷的望著熊熊火焰,若有所思。
“你難道打算一直瞞著他麽?”遠處竄出一個黑影,是方才那隻灰貓,她說:“你不覺得自己很自私麽?”
衛聊扔下手中挑撥用的木棍,直起身撣了撣了衣袖,神色漠然的從灰貓身旁走過,連看也沒看她一眼。
走到半路,冷冷的丟下了一句:“記得管好你的嘴,否則後果自負。”
灰貓冷哼一聲,竄進了林子。
衛聊回到家時,唐枚已經醒了,阿奶正在喂他喝水。
唐枚怔怔的望著衛聊走進門,一鎖眉頭,道:“這裏是我家,你來這裏幹什麽?”
阿奶聽唐枚語氣不善,忙解釋道:“咄!不可以這麽跟衛先生說話,衛先生昨晚在這守了你一夜,要不是他,我看你小子小命都難保。”
話音剛落,唐枚猛咳了起來。
“衛先生,”阿奶拍著唐枚的後背脊梁,慌道:“這,這怎麽……”
“阿嬸放心,把血咳出來就好了。既然,他已無大礙,阿嬸你隻要按照我的方子再給他吃上幾日即可。如此,在下便先告辭了。”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感情。
見衛聊要走,唐枚忙啞著聲音道:“你不許走!”
背著唐枚,衛聊止住了腳步,斜眼瞥向了他。他發覺對方正目光灼灼的望著自己,心底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出了吳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