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此琴係我命
翌日寅時,俞瑞眼皮微跳,醒了過來,發覺右手酸麻,側首一望,見鍾玉清熟睡正酣,枕住了手。玉清,麵頰帶粉,朱唇輕啟,美則美矣。俞瑞心內一動,不忍驚醒,遂閉目養神,靜心待他醒來。俞瑞猜他昨日飲酒太過,不勝酒力,所以遲遲不醒,心內低低笑了一笑,又對自己譴責了一番。 直到卯時,鍾玉清方才酒醒,見俞瑞熟睡正酣,冰肌如雪,眉濃如墨,儀表堂堂,器宇軒昂。自己枕了他的手,因不忍驚醒,便靜心躺著。鍾玉清猜他不勝酒力,昨日飲酒太過,便自譴責了一番,怨自己不該同他喝那許多酒。旋即雙眸微闔,隻待他醒將過來。 童子在外等了許久,撩起簾子往裏瞧了一瞧,見大人與友人尚在安睡,不好打擾,便又踱了出去,在外間靜心等了等,實在無趣,抓了個過路的大漢,道:“你這新來的,怎這麽不懂規矩?見到我也不招呼一聲,就要走?” 這大漢便是昨日截船六人中的一個,姓徐名夫人。昨日俞瑞本意是想給他們些錢糧,就讓他們就此離去的,奈何幾人卻匆匆逃了。船夫好容易追上,他們卻又以為他是意圖要拿幾人回去問罪,船夫好容易把事說清了,把錢糧送出了,想要回去交差了。這幾人又不走了,一直跟了回來,說對大人恩德感激涕零,從此便要給俞瑞做牛做馬。俞瑞見他們無家可歸,便收留了下來,幫忙幹些雜務。 徐夫人見童子氣焰囂張,瞧了他一瞧,笑道:“兒啊!叫你爹爹作甚?是否要我喂你口奶,好讓你快些個長,等長好了長成了,拿來給我消遣消遣。我瞧你這……雖是白胖的很,身量卻隻及我胸上,你要讓我向你招呼,那你也得比得過我才是。隻是我怕,我這粗手粗腳的……”旋即大笑一聲,掐了把童子的細皮嫩肉。 童子大怒,道:“你這無恥的鄉野匹夫,竟敢戲弄於我,看我不告訴大人,讓他懲罰於你。”說罷,便要去找俞瑞告狀。俞瑞方才聽外邊吵鬧,同鍾玉清一同被驚醒了過來。兩人坐起身,相視而笑。俞瑞道了稍待,便踱了出來,見童子與徐夫人吵鬧,道:“你二人為何事爭吵?如此謾罵不休,成何體統。” 此時,鍾玉清也出了來,道:“兄長,我看此時已過卯時,我一夜未歸,恐家中老父擔憂,該歸家去了。”俞瑞知曉鍾玉清乃大孝之人,道:“此後一別,不知何日能再相會。”命童子取酒,與鍾玉清二人共飲了一杯,又道:“待愚兄將晉國之事一了,最遲今年冬日便可歸來,到時咱兄弟二人再徹夜長談,遍訪古今。” 鍾玉清心內傷感,語氣卻是平和自然,道:“隻待來時能聽兄長撫上一操,我心足矣。”解下腰間玉佩贈與俞瑞,道:“此玉,如我性命,交予兄長。” 俞瑞得玉,將琴回贈與鍾玉清,道:“此琴係我命,我雖有琴,卻無知音。如今我把琴送予賢弟,從此賢弟便是我的琴。若無賢弟,我該撫琴與誰聽,往後我便隻為你一人而歌。”至此,兩人相顧無言。 鍾玉清告辭離去,俞瑞站在船頭翹首遠望,直等到那人隱沒山野,再不見一絲蹤影,這才開船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