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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穆若清漣

  “此處是消玉台,原名霄雲台。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據說是因為天庭的某位仙女因思慕凡人,逃到此處避難,後來天兵追殺至此,她為了救那凡人,就在這玉階下,被九道天雷給劈死了。古代的仙人為了紀念她,便把霄雲台改作了消玉台。”花隔雲一副淡漠態度,將當日太真仙姑告訴她的,一字不差轉述了一遍。


  “這麽宏偉一座高台,是做什麽用的?”唐枚抬頭仰望,不見消玉台頂,映入眼簾的是無數級階梯,階梯取山中蘊含的整玉雕刻而成,渾然一體,巧奪天工,紫霧繚繞,祥光柔和。


  “台四方,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級階梯,每一級階梯梯麵又鑲嵌寶石,鍍金條,雕刻龍紋、鳳紋、麒麟紋等九千九百九十九種不同紋樣,寓意天下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神族。”


  一頓:“傳說上古天帝祭天時,鳳凰率群禽和樂,天龍率萬獸齊舞,每一級階梯都會有代表本族的神童侍立一旁,手端本族所獻祭品。天帝每登一級階梯,便要向其祝禱,並有朱雀銜著九穗禾,賜予神童。後來由於六界分離,神族消亡,這些古老的儀式也同時被舍棄了。如今這裏,就還剩這座消玉台而已。”


  “既然已經被舍棄了,你說的這些或也隨之亡佚,不該有人知道,那你是怎麽知道這麽多的?”唐枚望著高台,不看花隔雲,問道:“莫非你親眼見過?”


  “世間一切難道都非得要親眼所見麽?難道就不能是聽他人說起的?或從書裏學來的?”說罷,撇下了唐枚,往前走去。


  唐枚突然發覺腳下有什麽東西爬過,嚇的他慌忙後退了一步,舉目望去,地麵上爬滿了無數條細長花蛇,驚道:“蛇!蛇!”


  “膽小鬼!”花隔雲蔑視了他一眼,上前幾步,徑直從小蛇邊上走過,朝遠處喊道:“浮餘爺爺,白雲蟠姐姐,你們在哪?我帶客人來了,是麗姝神女帶來的客人。”


  唐枚強自定了心神,鼓起勇氣繞過腳下的蛇,走到花隔雲邊上,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便見前方神光絢爛,包裹住了滿池的蓮花。湖麵平靜,水下時有鯉魚遊過,卻是金色的。許久,花隔雲見無人回應,蹲身問鯉魚道:“小魚!你可知道浮餘爺爺,白雲蟠姐姐在哪麽?”


  鯉魚在原處繞了三圈,一個打挺,往前遊去,花隔雲會意,立時跟了它去,到了一處藕榭旁,鯉魚在一處轉了一轉,花隔雲向那處看,抬眼便見一條花蛇盤身趴在隻老龜身上呼呼大睡。她回過頭來,望了唐枚一眼,道了聲“跟我走。”


  唐枚看見前邊大蛇,腿又不自覺開始打顫,咽了口唾沫,極不情願再往前走,腳移了一移,沒跨出來一步。花隔雲看出他心思,怕他突然跑了,便手伸去拉住了他往前走,待到了巨蛇邊上,花隔雲喚道:“白雲蟠姐姐!浮餘爺爺!我帶客人來了!是麗姝神女帶來的客人!”


  唐枚見那浮餘原是一千年老龜,白雲蟠乃是條千年蛇精,顫聲道:“我……我……我尿……尿……”一指遠處,“……可以……麽?”


  花隔雲見他這樣,搖了搖頭。


  “前邊就是太玄囿,為掌管天下水神的九元丈人所建,後來上仙受東王公親旨,上天複職,這處太玄囿就空了下來。如今,裏麵諸多珍禽異獸,都是後來養的,也有些是因為喜愛此處的風景,慕名而來。”


  唐枚走近太玄囿,見此處雖不及消玉台宏偉,但也沒有蛇沼的巨蛇,倒是更像一處人間園林,水麵上是丹頂白羽的仙鶴,邊上栽的是香木靈草,該都是有些年紀了的,便是株杜鵑樹,竟也高達數十丈。


  一指前方,問道:“雲妹妹,那裏是哪裏?”


  花隔雲望向他指的方向,道:“那裏是吉光獸的洞府,他最近和要好的母鹿精吵了架,這會你最好別去惹他。”


  “你為什麽要離開我?你為什麽要離開我?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不!”吉光獸的洞府內突然傳出暴怒的吼叫,如雷般的聲響震動了山體大地,似乎是在一瞬間,萬物都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停滯地麵的浮土,也隨著這聲震動,浮上了空中。


  風吹過,異香陣陣。


  掉落碧水的石子,濺起冰涼的水花,濕了唐枚的褲腳,他險些栽倒在地,穩住腳跟後,望向了前方。前方原先百獸群集的百花之地,此時隻剩下兩人,同樣是衣袂飄飄,同樣是風華絕代,唯獨不同的是一人眉頭緊鎖,一人淡漠傲然。淡漠傲然,母鹿精道:“我早已說了我不再愛你,你為何還苦苦糾纏不放?要知道你乃天地靈力孕育而成,我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妖精,我……配不上你。”


  眉頭緊鎖,吉光獸似乎是在哀求:“不!你對我來說,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你不平凡,你一點也不平凡。”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下去。實話告訴你,我早就已經心有所屬,我接近你,不過是為了吸取你的靈力,早日成仙罷了。我這樣的妖,你還愛我……做什麽?我不值得,你懂麽?我不值得你……你為我做的一切。不值得!”母鹿精背過身去,眼角流下一滴眼淚,劃過麵頰,留下一道晶亮的淚痕。


  “你說你接近我,是為了吸取我的靈力?為了成仙?哈哈……若是如此,你如今尚未升天,那你現在又為什麽要離開我?你要成仙,那就成仙好了;你若要吸取我的靈力,我願為你去死。我隻想告訴你,今生今世我穆若清漣,隻會愛你一人。你愛我也罷,不愛我也罷,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清漣,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為什麽?華胥琇瑩,你給我聽好了。你姓華胥,華胥乃是天神的姓,你既然擁有了這個姓氏,那你就永遠也不可能普通,你注定了今生要備受磨難,而我……穆若清漣,是你痛苦時唯一的肩膀。我告訴你,你是我的,你永遠都是我的。”


  “不!”


  滿地的落葉沙沙作響,是華胥琇瑩的腳步在移動,她原先冷漠傲然的麵頰,如今沒了傲然,隻剩冷漠。她的眼中的一切都在剛才一瞬間消失了,隻剩下手裏的劍,眼前的那個男人。隻聽到一聲鐵器穿破皮肉的聲音,華胥琇瑩吃驚的望著穆若清漣,顫聲道:“你……你為什麽……為什麽不躲?”


  這個男人在臨死時還是一如往昔,目光銳利的似乎能一眼洞穿女人的心,此刻,他並沒有瀕死前的恐懼。他握住女人的手,朝她走近了一步。走近了一步,劍又紮的更深的一寸。女人瞪大瞳孔望著她,想要逃離,可是穆若清漣握著她的手。女人此刻才明白,原來他今天是帶了必死的決心。


  她突然有些怕,可憐巴巴的問他:“為什麽?”


  “因為你要離開我,我怕!如果沒有了你,我一個人活著又有什麽意義?倒不如死了幹淨!”


  “……”


  “你又何必……何必執著,我不配的……”穆若清漣抬手按住女人的朱唇,害怕她又說出許多不動聽的話來,“不要說了!”他望著她的眼睛,看見了她眼角一道晶瑩的淚痕,笑了笑,道:“小哭包,又跟我撒嬌呢?什麽配不配的,你以為是公狗母狗配種麽?別說傻話了,答應我,好好活著。”


  華胥琇瑩點點頭,苦笑了一下,笑著、笑著,她眼眶的淚水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我……”


  穆若清漣阻止道:“不要說了,咳咳咳咳~”


  “清漣、清漣……”她摩挲著穆若清漣的胸口,心一陣一陣的抽搐著,“清漣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不要……清漣……不要……我不許你死……我們還有一生一世,你還沒娶我!你答應過我,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的!清漣……不要……清漣,我錯了!清漣……”


  “你為什麽不用內丹救他,趁現在,還來得及,再晚,恐怕就活不成了。”她的耳邊突然一個雄渾低沉的聲音響起,抬眼張望卻是不見人影。“內丹……內丹……”她運功逼出內丹,滿心歡喜,以為就此可以救回心愛之人一命。正欲把內丹逼入穆若清漣體內,一陣異風吹過,內丹金光閃閃,朝林子遠處飛去。


  “是誰?”她憤怒的吼道:“你是誰?為什麽要搶我的內丹?”意欲起身追去,奈何全身無力,雙腿一軟,栽倒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


  唐枚與花隔雲,他二人一個凡人,一個法術低微的道姑,見對麵倆人如此,一步也不敢走近,隻在遠處靜靜觀看。忽地,女子口中一道異芒大放光華,吐出一物,在女子上方停留片刻,便徑直朝他二人飛來。說時遲那時快,還未等二人來及跑,那異芒已包裹住了他們,隻過了小會兒,又漸漸黯淡了下去。


  花隔雲驀地瞧見唐枚袖口中散發出幽幽的紅芒,一指,問道:“你那衣服裏是什麽?”


  唐枚垂首看了下袖口,取出了把琉璃梳,答:“一把漂亮的梳子,”他撓了一撓頭,“是我平日梳頭用的。”


  花隔雲欲接過梳子來瞧一瞧,隻是琉璃梳竟滾燙無比,有如剛經受了高溫炙烤的鐵板。她的手指險些被燙傷,隻覺得指尖一陣刺痛,琉璃梳掉落在了地上,奇怪的是它並沒有碎裂,散發的紅芒反而愈盛。


  凝神望去,紅芒裏隱約晃動著一個人影。


  那是誰?在烈火中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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