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女子身份（2）

  齊飛知道她定是又想起公輸碧，想要上前安撫她，卻被她毫不留情地推開。


  公輸靈疾步跑了出去，他卻踟躕了，徘徊在原地不知是否該上去追她。


  四年，他們都變了。從他接受钜子密令外出找尋墨眉劍那一刻起，從他在新婚當日棄她而去開始，他們已經越走越遠。


  他感到自己的眼前氤氳一片，心口像是被大石壓住那麽難受。他抹了一把自己臉上泛濫的淚水，緩緩朝外走去。


  齊飛並未注意到，站在黑暗裏的趙勝的身影。在黑暗裏無聲地倒下，他捂著自己的臉龐，痛心疾首。


  他聽到了公輸靈離去之前扔下的那句話：“她們公輸家的女兒，不是用來給他們這些男人糟蹋的。”話音回蕩在他的耳畔，久久不肯散去……


  夜幕低垂，繁星點點。秋日的夜空，總是比其他季節更加晴朗些。


  中秋將近，月亮也愈發圓亮。皎潔的月光灑在滿池的蓮葉上，聖潔美好，宛若世間最純粹的心靈。


  星子伴襯著明月，幾乎將整個夜空點亮。站在蓮池邊，水清月近人。


  趙勝終於從自己的夢境裏清醒過來。他怔怔地凝望著天邊的皎月，心裏頓時平靜了。


  手腕上依舊感覺到疼痛，失去她的感覺依舊刻骨銘心。但現下的他，猶如被人操控的木偶，失去了自己的意識，桃花瓣一樣的眼睛裏再無任何光芒。


  那一池的春水，埋葬了他心愛的女子，卻為何不肯接納他，要將他排斥在外，要留他獨自在這裏受苦？


  碧兒，你真的忍心留我獨自一人麽？你難道真的不明白，沒有你的陪伴，我的人生已經不再完整。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說了我一定要找到你。可等我來了，你卻不要我了。


  皎潔的月光灑在他蒼白的臉龐上，蒙上了一層頹敗的晦澀。眼淚已經流盡，他幹澀的眼睛裏，毫無保留。


  如沛菡有些懊惱地走到蓮池邊，心底煩躁一片。這些日子她跟魏無忌之間總是很別扭，從那日他吻了自己後，他們之間就再也不像從前那般親如兄弟，反而像是隔著些什麽。


  她看到他就臉紅，話也說不上幾句。而他也不主動跟她說話，在藏書閣都是躲著她而去。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些日子，她早就憋壞了。今晚她早早從藏書閣裏跑了出來，想來這蓮池邊透透氣。


  轉頭就看到了在她不遠處的趙勝，背對著她而立。他頎長的身軀立在皎潔的月光下，湖藍色的深衣渡上了一層銀色，看上去有些不真實。


  但是他的背影，看了一眼就讓人不忍再移開目光。如果說魏無忌在她看來是英姿颯爽，目光如炬，而趙勝則是溫潤如玉，風度翩翩。但此刻的趙勝，卻隻能用落魄來形容了。


  他孤單地站在月光下，舉手之間滿富貴氣，卻帶著一身的頹敗與瘡痍。


  如沛菡靜靜地打量著趙勝，這是繼那日他到來之後，她第二次認真地看這位一身是傷的男子。他與魏無忌都是貴族，本該享受著優渥的生活，可他卻已經失去了那樣的能力。


  深深歎了口氣，趙勝終於感覺到背後有人，慢悠悠地轉過身來望著她。“原來是如公子。”他的語氣平靜柔和，並不像她所想的那般頹然。


  才第二次見麵他就記住了自己，這般用心的男子，難怪公輸碧會為他傾倒一生。這些日子她也隱約聽說了他們的故事，她並不像墨家弟子那般厭惡趙勝，反而是為他惋惜。


  微微朝他頷首，如沛菡順著剛才他的目光望去，一池的蓮葉帶著幾絲頹敗。


  秋季來了，萬物都進入了傾頹的季節。這蓮花也難逃這樣的命運呢！


  幽幽地出神，她的心底泛起一絲漣漪，如果來年有空，她一定會再回來看著白色睡蓮。因為他說過，他會跟一起前來。


  不知不覺間，她的思緒又飄到了魏無忌的身上。相處了這些日子，她對他不僅僅是朋友之間的友誼了，更多了幾分依賴。她希望能夠每時每刻都看到他，能夠日日與他相伴。


  這樣的情愫已經不是幾天的事情了，但是這些日子似乎更加強烈，幾乎占據了她的整個心靈。漆黑的眼眸裏，也出現了幾絲嬌羞。


  趙勝回過頭凝視著她，那雙漆黑的眼眸就像是黑夜裏的星辰，又黑又亮。“你很喜歡這蓮花？”他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聽到他有些飄忽的聲音，如沛菡回過神來，不可思議地望著他。趙勝幾乎不跟其他人說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最多會出於禮貌地問候一句。他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她不禁呆住了。


  迷蒙了小半會兒，她輕聲地回答道：“聽聞而已。但我確實想一睹它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