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不離不棄(1)
君昊抱著悲傷的如沛菡離開後院後,並未即刻離開客棧,而是往要好的客房而去。
將她輕輕放在床榻上,又為她悉心地蓋好衾被,她的眼神依舊渙散無神。
如沛菡拉過衾被蒙住自己的臉,嚶嚶不斷地抽泣起來。
君昊想要過去安慰她,她卻寸寸朝裏側挪動著身體,一副不想別人靠近的樣子。無奈之餘,他隻得訕訕退出去,留她自己獨自在房裏。
也該讓她好生想想了!掩好房門,他緩緩地走回自己的房間,黯然神傷。
如沛菡感覺到房裏不再有其他人,才拉開捂在臉上的衾被,幽幽地哭笑起來。說來都覺得諷刺,她那麽一個特立獨行的女子,誰料想到竟然會遇上信陵君,會為他癡狂。
她雖然玩性大些,這些年來四處遊曆,但是並非她麻木不仁。情竇初開的年紀,總會遇到那麽一個人,刻骨銘心。看慣了父親對母親的執著,那種要尋找到愛人的氣魄,她隻希望能夠遇到一個疼愛她的男子,恩愛地度過一生。
不幸的是,她遇到了魏無忌,遇到了一個有妻室的男子。
信陵君那樣的男子,英俊瀟灑,目光如炬,氣宇不凡,哪個女子不會為他心動!
她如沛菡自然逃脫不了,義無反顧地一頭栽進去,將自己的心門為之打開,卻不想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
略帶鹹苦的淚水滴進她的唇間,流淌進破碎的心髒裏。難怪父親當時那般阻止她與信陵君來往,原來父親早已猜到,他們之間注定無果。
淚水漸漸泛濫開來,悄無聲息地蔓延在她臉頰上的每一個角落,滲透進冰涼的衾被裏。
外麵的天空灰蒙蒙一片,之前還是陽光明媚,這一刻卻烏雲密布。暴風雨醞釀在暗沉的天際間,來勢洶洶。
她不知自己哭泣的多久,後來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睡夢裏,她又夢到初見魏無忌時候的場景。他站在稻香春前廳的棋盤前,頭上戴著高高的冠,一襲白衣飄飄。他與人對弈,自信滿滿,舉手投足之間貴氣十足。
她站在二層的偏廳,被他的一舉一動深深吸引。
他們在墨家大營的日子,倆人整日埋頭沉浸在藏書閣裏,時不時地談天論地,把酒言歡。
他望著她的時候,笑容溫暖得如同夏日的和風,琥珀色的眸子裏,透露著滿滿的柔情與包容……
“公子!”她突然大喊著他,從自己的夢境裏驚醒過來。四下打量了一番,外麵早已漆黑一片,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天邊突然亮起慘白的光芒,接著“轟隆隆”一聲,嚇得她尖叫起來。
聽到她淒厲的慘叫,君昊忙不迭地地跑了進來,衝到她的床前焦急地問道:“沛菡,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逐漸習慣了四周的黑暗,她看清來人是君昊,輕輕搖搖頭,“我沒事。”
君昊點亮了屋裏的燈盞,坐到床邊看著她蒼白的臉頰,蹙眉道:“沛菡,你是不是做什麽噩夢了,怎麽臉色這般蒼白?”
她確實做了個噩夢,夢裏起初是魏無忌暖如夏風的笑容,溫柔地望著她,朝她招手。後來慢慢的,他的笑容變得扭曲起來。他緩緩靠近自己,離得越來越近。靠近她的那一刻,他一把狠狠恰住了她的脖子,想要置她於死地。還好她即刻從夢中驚醒過來,嚇得滿頭的冷汗。
注意到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君昊拿出隨身的絹帛,輕輕擦拭了她的汗水。
如沛菡奪過他手裏的絹帛,有些煩躁地道:“我現在真不知該怎麽辦了?昊,我該怎麽辦?”她說得極為淒楚,惹人疼惜。
望著她此刻迷惘的神情,君昊驀地將她摟入懷中。“沛菡,你別再這麽折磨自己了好麽?我帶你回安邑,我們像義父說的那樣,我們成親,讓我一輩子守著你。”
如沛菡沒有聽見他的任何話語,思緒又飄忽起來。記得那日在草舍,他也曾說過,會到稻香春跟她爹提親,會娶她為妻。
一切,看似美滿,卻成了一場幻影。
她反手摟住君昊,嗚咽著哭泣起來。你說了要娶我,為何還這般騙我?
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門“砰”的一聲被踢開,魏無忌滿身狼狽地站立在門口。他的一襲白衣早已褶皺不堪,帶著點點的汙泥,頭發也散落下來,頭上的冠東倒西歪。他光潔的額頭上,還磕破了一大個口子,血流還在絲絲溢出來。
唯一耀眼的,是他手裏拿著的潔白的睡蓮,白得出塵,白得純粹。
如沛菡被他踢門的聲音驚嚇過來,一眼不眨地凝望著門口狼狽不堪的他。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她麵前,將手裏的睡蓮遞到她麵前,斬釘截鐵地說道:“菡兒,當日在墨家大營,你說你喜歡這睡蓮。看,如今我給你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