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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引蛇出洞

  豎日清晨,便有悠長的鍾聲響徹臨淵,韓瓊於塌上睡得正香甜,聞鍾聲後,抓起金絲枕便蓋在自己頭上,試圖阻斷這透心入骨的鍾聲,隻可惜,這些舉動根本無法阻止鍾聲傳入耳內。


  韓瓊氣惱地坐起身來,吼了一聲:“遊龍!去把那個敲晨鍾的家夥給本尊抓過來!”


  嘎吱一聲,門被推開,夏依依端著一盆水和一塊手帕款款走了進來。


  “仙師,從今日起,就由依依服侍你飲食起居。”夏依依笑著走到韓瓊塌前,眼波盈盈道。


  韓瓊揉了揉眼睛,瞅了一眼放在自己身旁的這盆水,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觸碰了一下。


  “仙師,依依已經試過水溫,既不會太涼,也不過燙傷發膚。”夏依依善解人意道。


  韓瓊滿意地點了點頭,水溫的確正好,不似馬六那個粗手笨腳的男人,每次都給他端一盆燒開的熱水。


  待韓瓊洗漱完畢,鐵三香便端來了早膳,白米粥,窩窩頭和剛從地裏才拔出來的野菜。


  鐵三香還不望殷勤地給韓瓊介紹一遍。


  “仙師,此乃東荒白玉粥,北疆窩窩頭和南井空心菜。”


  韓瓊拾起碗筷,隨意地嚐了幾口後,便將筷子拍在桌子上,無奈地長歎了一聲。


  夏依依適時拿起手帕給韓瓊擦了擦嘴,韓瓊皺了皺眉,有些不太適應,剛準備開口拒絕這個服侍,夏依依又端起一杯清水給韓瓊灌了進去。


  咳咳!咳咳!韓瓊被嗆了一口水,夏依依又趕忙給韓瓊拍拍後背。


  “夠了!”韓瓊猛的站了起來,瞪了夏依依一眼,負手而去。


  走到鐵三香身旁時,韓瓊重重拍了拍鐵三香的肩膀,“三香啊,本尊雖已辟穀,不食人間煙火,但凡塵肉食,亦是歡喜得很。”


  鐵三香愣了一下,似懂非懂。


  “若明日還是這些,你便收拾收拾行禮,哪來的回哪去吧!”韓瓊終是放了狠話,再這麽清湯寡水地吃下去,他的胃就要開始罷工了!

  安平宮後院,馬破天已經被綁在柱子上整整一夜了,此時他神情枯槁,雙眼呆滯,渾身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很顯然,一旁獨酌的馬六已經對他動用了刑罰。


  “遊龍,問出來了嗎?他是何人?因何殺我?韓瓊淡淡地問。


  馬六無奈地搖搖頭,攤手道:“仙尊,俺已經把黑金寨的十三大酷刑用了十二個,卻依然沒有撬開他的嘴。”


  “還有一大酷刑呢?”韓瓊狐疑道。


  “放他離去。”馬六回答。


  韓瓊思襯片刻,走至馬破天身旁,向著馬六一伸手。


  馬六遲疑了一下,遞給韓瓊一個酒杯,並倒滿了酒。


  韓瓊怔怔地看著手裏酒杯裏的酒,輕輕一歎,仰頭飲了下去。


  一股火浪從喉頭直插胸膛,又從胸膛抵達肺腑,最後遊遍全身。


  嘶——


  韓瓊砸吧一下嘴,身軀從頭顫到腳,直覺得腹中猶如火燒。


  此時,韓瓊滿臉通紅,眼神有些迷離,又對馬六伸出手來。


  馬六不疑有他,又拿起酒壺要給韓瓊倒酒。


  韓瓊推開酒壺,指了指倚在角落裏的翠蛇軟劍。


  馬六恍然,將翠蛇軟劍雙手呈給韓瓊,


  韓瓊接過軟劍,仔細觀察了一下,露出了讚許的眼神,然後對著馬破天溫柔地一笑,抬手一劍劈了過去!

  馬破天直視劈來的軟劍,毫無畏懼地坦然一笑。


  劍尖擦著馬破天的鼻尖而過,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完美的弧度。


  一劍舞完,韓瓊反手將劍挽在身後,下一刹那,馬破天身上的繩索斷裂,無力地跌倒在地。


  韓瓊蹲在馬破天麵前,語重心長道:“如本尊所料不錯,閣下定是南井來的!奉趙晟之命殺我吧?哎,這位兄台,命隻有一條,何必為了別人而死呢?”韓瓊見馬破天無動於衷,便拍了拍自己胸脯,肅穆道

  :“本尊蠻欣賞你的,你若願降,可封你為流影仙童,從此跟隨本尊呼風喚雨,傲世人間。”


  “呸!”馬破天狠狠吐了韓瓊一口。


  韓瓊抹了抹臉,搖頭一歎,“你這又是何苦?那趙晟許了你什麽好處,本尊許你雙倍,不,三倍!”韓瓊伸出三根手指頭。


  馬破天不屑地看著韓瓊,道:“北疆妖人,廢話少說,今日爺爺落在你手裏,但求一死。”


  韓瓊惋惜不已,“雖不知閣下姓名,但閣下之忠勇令本尊欽佩,本尊本該給閣下一個痛痛快快的死法,怎奈何臨淵凶險,若不斬草除根,本尊睡不得安生,吃不下飯食,喝不好薪茶,修不好長生,故,隻有委屈你了。”


  “遊龍,將這位壯士掛在城門最顯眼的地方上,必須讓來往民眾皆能視之,不可供他飯食,也不給他水喝,讓他享受一下臨淵的烈日與清風,想必不出三日,他便會因為饑餓,脫水而瀕臨死亡,在這期間,他的接應同夥定不會見死不救,必會挺而走險,出手救他!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麽做,你應該比本尊清楚。”韓瓊在迫不得已之下,隻得出此下策。


  馬六嘿嘿笑道,“俺蟄伏在暗處,耐心等待,待他的同夥來救他之時,末將便將他二人一舉拿下!獻給仙尊。”


  韓瓊讚許地點點頭,邪魅地笑道:“記得去找田大人借點人手,若來救他的同夥並非一人,恐會吃虧。”說罷,韓瓊掃了一眼馬破天,嘿嘿笑道:“他嘴硬,難道他的同夥也嘴硬嗎?隻要撬開了一個人的嘴,他鎮南王就是意圖挑戰仙人威儀,其罪當誅!”


  突然,馬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仙尊,若是無人來救,空等三日呢?”


  韓瓊瞅了馬六一眼,張了張嘴,一言沒發,又偏過頭去,用右手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腦殼,踱了幾步。


  “若是無人來救……唉……他也有父母,也有妻兒,也是一個戶人家的頂梁柱,便放他回家吧。”韓瓊歎了一聲,略顯落寞。


  “這豈不是放虎歸山?”馬六擔心道。


  “錯!這是本尊仁德!”韓瓊大聲糾正。


  馬六拱手應道:“弟子謹遵仙尊之命。”


  韓瓊微笑著點點頭,慢悠悠地轉身,哼著臨淵小曲邁著輕快的步伐負手而去。


  臨淵街市,馬六用皓月亮銀槍挑著馬破天來到城門口。


  臨淵守將田伯春告病在家,主事的是一位頭戴氈巾,手握古卷一身褐色長袍的儒生。


  “在下臨淵參將黃聰,還未請教壯士尊姓大名?”儒生行了一禮道。


  馬六將馬破天放下,抱了抱拳:“俺叫馬六,乃韓瓊仙尊座下遊龍仙童。”


  “原來是馬遊龍仙師大駕光臨,有失遠贏,還望恕罪。”黃聰客客氣氣的又行了一個大禮。


  “馬遊龍?”馬六怔了一下,一把摟住黃聰,笑道:“黃兄不必如此,叫俺馬六就行,今日俺來,是有一件小事麻煩黃兄。”


  黃聰一邊試著掙紮出馬六的摟抱,一邊好奇地問道:“馬遊龍仙師有何吩咐?在下必定盡力而為。”


  於是,馬六便將他的來意說了一遍。


  聽聞馬六來意,黃聰卻搖了搖頭。


  “這是為何?”馬六愣道。


  黃聰仰起頭來,指著城牆上的那杆寫著一個大大的蕪字的大旗,慷慨激昂道:“想那先皇王戰,雄才大略,舉西穀之兵滅東荒王朝,創大蕪江山,靠的是什麽?難道靠的僅僅是你們這幫隻會打打殺殺的匹夫嗎?非也!打天下靠的是我等智者出謀劃策,運籌帷幄,撒豆成兵,知人善用和收攏民心。”


  馬六一言不發,隻是眉頭深深地皺在一起,拳頭也捏的嘎吱嘎吱響。


  黃聰又指著癱在地上的馬破天,怒道:“此為我大蕪俘虜,就該好生款待,一日三餐,酒肉齊備,每日打水梳洗,備囚衣三件,以便更換,如此,方顯我大蕪仁義胸懷。


  可爾等竟濫用私刑,鞭打俘虜,惡其體膚,恐其心智,致使其生命危在旦夕,今更是變本加厲,欲要將其掛在城牆之上引蛇出洞?如此惡毒的想法怎能在我大蕪人民的心中滋生?”


  馬六怒極,剛要反駁,話還未說出口,便又被黃聰懟了回去。


  “爾等匹夫,枉為仙師,心之惡毒,如狼似狗,今囚犯留下,爾等匹夫速速離去,莫汙我眼!”黃聰書卷一揮,便下了逐客令。


  馬六突然暴起,一把擰住黃聰的脖子,向上一提,書卷墜落在地,黃聰雙腳緩緩離地而起,整個人被迫懸浮在空中。


  周圍軍士皆佩刀出鞘,將馬六團團圍住。


  “放下參軍!”眾軍士厲喝,將隨身佩刀舞的天花亂墜,極為絢麗,卻無一人敢上前。


  馬六對周圍虎視眈眈的眾位守城將士視若無睹,隻是憤怒地對著黃聰一字字擠出牙縫道:“俺今來此,並非與你這酸儒商議,隻不過是通知你一聲。”


  黃聰孱弱的身體哪裏掙脫的了馬六的鐵手,任他如何踢打抓撓,都憾不動馬六分毫。


  “哼!”馬六冷哼一聲,鬆開了手。


  黃聰無力地癱坐在地上,臉已青紫,胸口劇烈起伏,發出一陣陣聲嘶力竭地咳嗽聲。


  黃聰緩了好一會,方才站起身來,雙眼微紅地瞪著馬六,怒斥道:“爾等……咳……咳……要我的命容易!咳咳……但……永遠不可能令我屈服!大蕪名士寧折不彎!寧死……咳咳……不屈!”


  韓仙師到——


  田大人到——


  韓瓊與田仲春攜手而來,二人身後,隻有一位頭帶紅色冠帽的侍從。


  據韓瓊所知,那應該是田仲春的貼身女護衛,不僅武功卓絕,且對田仲春忠心不二。


  眾將皆跪地參拜田仲春大人,而韓仙師……雖說貴為仙師,但並未被皇帝封為任何官職,這個仙師到底有多大,隻能留到日後定論。


  可田仲春就不一樣了,禮部侍郎可是三品的大官,而他們這裏最大的官,也不過是六品的參將黃聰。


  看到眾將士皆佩刀出鞘,田仲春不由笑道:“如本官所料不錯,諸位這是在進行比刀大會。”


  黃聰艱難地對著田仲春行了一個大禮,“下官參見田……咳咳……大人。”


  “都起來吧,無需多禮。”田仲春和藹地笑道。


  待眾將起身,韓瓊便來到黃聰身旁,道:“黃參軍,想必本尊座下遊龍仙童已向你表達過本尊的意思,可此時此刻,本尊為何沒看到想要的結果?”


  黃聰將臉撇到一邊,不忿道:“仙師之意,恕下官恕難從命!”


  韓瓊無所謂地笑了笑,轉頭看向田仲春。


  田仲春臉一拉,厲聲道:“黃參軍,仙師之意便是本官之意,本官之意你都不從,這是要造反嗎?”


  黃聰甚為不解,“田大人!這實在是……”


  “放肆!本官做什麽難道還需要你來教麽?”田仲春怒喝一聲,麵有不悅之色。


  “下官不敢。”黃聰隻得妥協。


  馬破天最終被吊在了城樓之下,不光要受到風吹雨打和烈日暴曬,還要受到往來民眾鄙夷的目光,有些嫉惡如仇之輩,還會用爛菜葉子和臭雞蛋丟他,更有甚者,竟坐於城樓之下,對著馬破天進行長達一個時辰的羞辱和臭罵。


  韓瓊與田仲春閑來無事,便在城樓之上命手下擺上一個方桌,一壺美酒,兩個小瓷碗,一碟花生米,黃聰侍於一旁倒酒,馬六與紅帽護衛各自筆挺地站在自家大人身後,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宛如蒼鬆。


  “韓仙師這腰帶可真心不錯!”田仲春率先開啟了恭維。


  可不,這條腰帶差點要了我的命!韓瓊在內心暗暗想道,表麵上卻是微微一笑,並未多言。


  就這樣一粒接著一粒,一碗連著一碗,二人直喝到深夜,仍是未曾盡興。


  長夜漫漫,皓月當空,韓瓊已有三分醉意,花生米被吃的幹幹淨淨,美酒也是一滴不剩。


  “去!拿酒來!”田仲春滿臉醉意地嚷道。


  一位軍士得令,快步跑下城樓取酒。


  韓瓊端著空碗暗自發呆,麵帶三分紅暈,眼有星光點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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