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期而會重歡宴
阮知荷在我身邊點燃一根香煙,她也不抽,夾在指間把玩著看煙霧繚繞。
我剝了龍蝦扔她碗裏,摘下塑料手套,這才傾過身,隔著桌拿過她手裏的煙摁滅在桌上。
“什麽時候回來的?”
阮知荷睨我一眼,撇撇嘴,直接舉了龍蝦到我麵前:“你瞧,這裏還有龍蝦的腦髓。”
我正想反駁,就見她將龍蝦丟進嘴裏,眯著眼睛吧唧嘴:“今天中午剛下的飛機,這不,就來找你了。”
我繼續往她碗裏扔蝦肉,半年前她申請了去非洲做對外漢語教師,各種程序走下來,硬是拖了兩個月才走成。
剛走不久又匆匆回國,我懷疑她。
“回來幹嘛?”
阮知荷也不理我,吃著我給剝的蝦肉,也不招呼我,讓我自己也吃點兒。餐館老板娘提了兩瓶啤酒放桌上,對著阮知荷唏噓:“小姑娘,男朋友對你挺好哇?”
阮知荷這才勉強抬起頭,滿嘴油光,對著老板娘解釋:“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12歲的時候他說娶我,可是沒娶成,從那時候他就沒機會了。你別看他現在架著眼鏡,一副斯文學生樣,孩子都兩個了。”
老板娘訕笑,衝著我擠了擠眼睛:“小姑娘不但人長得俊,還挺幽默,小夥子好眼光哇。”
我也笑,伸出兩個指頭對著她比了比:“我才不要這丫頭做女朋友,太他媽叫人操心了。阿姨,我真有兩個孩子,雙胞胎。”
店裏的客人陸續走完,就剩下我們這一桌。阮知荷有點醉了,兩頰酡紅,嘴巴被辣得有點腫。她支著頭看我,胳膊左右搖晃,連著腦袋也晃蕩。
她蹙了蹙眉,有點嫌棄地喊我:“張淮北你丫別左搖右晃,晃得我頭暈。”
我將雙臂懷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她:“我沒晃,是地震呢。”
“地震?地震!那還了得,張淮北你丫還坐著幹啥,趕緊跑呐!”她一邊說,一邊拽著我往外走。
急得老板娘從櫃台那邊跑出來,拉住我的另一隻胳膊:“小夥子,你們也是文明人,是受過教育的,可使不得吃霸王餐呦。”
……
我背著阮知荷在江邊走。記憶裏,她好像永遠都是皮包骨頭,背著硌人疼。
大抵是太晚了,連車也鮮少經過。有風吹來,涼嗖嗖的,冷得我雞皮疙瘩一陣接一陣。
許久沒有動靜的阮知荷,突然狠狠地勒住我的脖子,身子前傾,又用另一隻手指著前麵的一排路燈,特興奮地喊:“張淮北,你快看,好大好亮的星星!”
我努力扒拉開她的手,隻覺得被她勒得直翻白眼,在心底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要同阮知荷一起喝酒。
終於捱到阮知荷再次消停,我繼續背著她向前走。由於大腦的短暫缺氧,大腿走路都有些不穩。
重新遇到阮知荷,我倆都上大一了。阮知荷是別的係的,不知道從哪看到了我的名字和年齡,軍訓第一天就跑到我們班的訓練場地碰運氣。
她拿了一根煙,向我們的教官舉發我,說是來的路上見我掉的。
我就因為這根煙,在軍訓頭天被罰做俯臥撐30個。可是,我生氣不起來。當我不明所以走出隊列的那一刻,我看見了阮知荷因為高興,眼裏的流光溢彩。
後來阮知荷說,即使明白12歲的我娶不了12歲的她,不是我的錯,可她依舊埋怨我。所以她要用她自己的辦法懲罰我。
我問她,那要是這個張淮北不是我呢?
她彎著眼笑,右眼下的淚痣分外生動。那就是他自己倒黴,幹嘛要平白占了你的名字還偏要和你一般大。
晌久,她從褲袋裏摸出一根煙,仔細撫平上麵的折痕。又從另一個兜裏拿出一個打火機,點了煙抽,動作自然。
她玩味地看著我無聲煽動的嘴唇,我是老煙槍了,看著很糟糕吧?可是,張淮北,世界上有比這件事更糟糕的事情,比如,現在在我的肚子裏,有一個小細胞,我在考慮是要消滅它,還是給它以生命,孕育成人。
懷孕這件事,是阮知荷臨時起意,編出來嚇唬我的。很久之後,阮知荷告訴我,她曾經企圖靠努力懷上孩子留住一個人,那個人,她求而不得,兀自喜歡了好多年。
我將阮知荷輕輕放在床上,妻子幫我為她脫去外套,蓋好被子。
阮知荷突然睜開眼,雙目通紅:“邵江洲,你怎麽不等等我,就要和別人結婚了?”
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