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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青春期的男生

  日複一日,阮知荷愈發沉默寡言,存在感有時候甚至低到讓人忘記班上有這麽一個人。大家隻有在上課的時候,老師問了一個問題,抓著人一個一個地問,始終沒有人能答上來,指名道姓地叫阮知荷來回答那個問題的時候,才會不約而同地在心裏發出感歎:哦,阮知荷怎麽還是這樣讓人討厭?


  坐在前麵的男生和女同桌分手了,女生說自己年紀還小,不想耽誤學習。女生還特意向老師請求調換了位子,離男生好遠。男生頹喪了很多天,看什麽都不順眼:“阮知荷,你怎麽老是穿黑衣服,一點兒都不好看,哪像我們……”話還沒說完,他連忙低下頭,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地掉在章舟的桌子上,怎麽也不會停。


  章舟好心安慰他,想開點兒,不就是失戀嘛,有什麽大不了。男生就揮開章舟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甕聲甕氣:“你懂個屁!”


  說到底,世界上很多事情,別人都是沒法感同身受的。


  阮知荷始終不吭聲,埋頭做數學題。幾何裏,在同一平麵內,不相交(也不重合)的兩條直線叫做平行線。


  兩條直線相交,有且隻有一個交點,我們稱這兩條直線為相交線。


  阮知荷曾經以為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類似平行線的關係最為可怕,任由時間無限延伸,它們之間永遠隔著可近可遠的距離,無法交會,無法碰撞。


  她聽著男生不時傳過來的抽泣,突然覺得自己錯了——相交線比平行線更可怕,也更殘忍。明明有過交集,明明彼此相遇,卻在之後的某一時刻相互分離,越行越遠。而平行線,至少可以遙遙相望,不會遠離。


  筆尖停止轉動,墨汁暈開在紙上。阮知荷隱約記起一個月前,原本坐在前桌的女生向她歸還借去抄的英語作業本。大概是無聊,她竟主動和阮知荷攀談:“我真的是討厭死趙鑫磊了,老是和別人說我們的事,我不會害羞的哦。”趙鑫磊就是前桌男生的名字。當時她以為女生是炫耀,不料是真心話。你看,喜歡這東西有多不值錢,喜歡著喜歡著就嫌棄了。


  上課鈴響,男生在轉過身去前,抹一把臉上的眼淚:“阮知荷,你都不安慰安慰我嗎?”


  “我安慰你,你就不難過了嗎?”


  男生撓了撓頭,好像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也不,還是傷心。”


  “那我為什麽還要安慰你?”


  男生就哼一聲把頭轉前麵去了:“我終於知道為什麽班上的女生都不喜歡你了,你還真是不討人喜歡。”章舟在一旁笑,目光幹淨溫和:“大概我們知荷是一隻假狐狸吧。”


  深藍色的天空,像一塊透明的藍水晶。在太陽的照射下,藍色漸漸變深,這藍就更剔透了,像是能夠輕易擰出水來。雲本是好看的,絲絲縷縷地飄蕩在那藍裏,莫名就成了藍水晶裏的雜質。


  下午時分,從學校的圍牆外傳來警車的鳴笛聲,“嗚哇嗚哇嗚哇”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消失不見。教室裏原本是安靜的,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某某某,警察叔叔來抓你了,快跑!”緊接著,被點名的那人反唇相譏:“咦,該跑的難道不是你嗎,明明是來逮你的。”大家都笑起來,然後教室裏瞬間鴉雀無聲,安靜到連呼吸都聽不到,過了幾秒,又是不約而同地爆笑。之後笑聲稀稀拉拉,過了很久教室裏才重新恢複安靜。


  後來阮知荷聽說,那天警察來帶走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生,她家就坐落在學校操場一麵的圍牆外。很多次體育課上,阮知荷爬上觀眾席最高的一層,踮著腳向外望去,總能看到那女生坐在自家院子裏發呆,無所事事。在她腳邊匍匐著一條拴了鐵鏈的哈巴狗,哈巴狗好像有皮膚病,常年掉毛。它還很凶,有時候看見阮知荷了,就咧著嘴狂吠不止。那女生也被驚動,抖著腿,腦袋藏在衣帽裏,漫不經心地抬起頭,目光與阮知荷的交會。她突然舉起手,衝著阮知荷比了比中指,吐一口痰罵道:“看什麽看,要死啊!再看,挖了你的眼珠!”


  楚涵被人叫做女混混或者小太妹,大家也都是那樣稱那個女生的。阮知荷覺得楚涵和那個女生根本不一樣,楚涵絕不會把頭發燙成炸毛一樣,還染得五顏六色,比孔雀開屏還豔麗。而且那女生化很濃的妝,眼影打得很深,鼻子上、嘴巴上都打了釘,耳朵也是打著一排耳釘;不像楚涵,從不化妝,永遠白淨著一張臉。最重要的是,楚涵不會為了錢,用磚頭把自己的媽媽打成植物人。


  阮知荷爬上圍牆,整個操場盡收眼底。男生們大多在打籃球,女生們則三三兩兩結伴在一起,坐在雙杠上,或繞著操場一圈接著一圈地走,說著悄悄話。隻有她,一直是一個人。


  她往身後俯瞰去,如今隻剩下那條狗了。它再也沒有當初的氣焰,依然被鐵鏈拴著,有氣無力地趴在陰影裏。這家人的大門緊閉著,在門的一角,似乎結著一張蜘蛛網,被夕陽照得亮晶晶的。


  晚自習下課,章舟紅著臉遞給阮知荷一打口香糖,不忘囑咐:“一片都不許給別人,我特意選的。”說完忸怩著拿著作業本,跑去辦公室問問題。阮知荷有些不明所以,搖了搖頭,把口香糖隨手塞進抽屜。她都習慣了,章舟明明不是一個臉皮薄的男生,但總有一些時候,會莫名地特別害羞。


  等到章舟問問題回來,阮知荷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章舟,你是不是有些怕我?”


  章舟愣怔:“沒有啊,怎麽會。”


  “那為什麽你每次麵對我都好像特別緊張?”


  章舟的臉驀地變得通紅,他眼神飄忽,甚至把臉轉向別的地方,說話也結巴:“小狐狸,不,不是,阮知荷,你知道嗎,有時候對一個人緊張,不一定是因為畏懼,還,還可以是喜歡……”最後的話,細弱蚊蠅。


  “什麽?”


  “沒什麽。”章舟似鬆了一口氣,轉過臉來,看著阮知荷笑,眼睛裏有琉璃,“怎麽辦,看來真的是一隻假狐狸,真笨!”


  阮知荷麵無表情地重新拿起筆,一邊寫英語作文,一邊在心裏暗暗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和青春期裏的男生計較,過了這段時間,他們就好了。


  是過了很久很久以後,阮知荷回憶這一天——章舟該是知道她裝傻的,她不願當真,他樂意成全。


  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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