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高一
回到學校,阮知荷直接去高中部報到,路過初中部,視線沒有被分去半點兒。她昂著頭,目視前方,身後傳來女孩子們嘰嘰喳喳自以為已經算是小聲的議論:“她就是狐狸啊,還真是好看。”
“不然你以為什麽人都能當邵江洲學長的女朋友嗎?”
“……”
阮知荷的腳步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她看著走廊盡頭的白光,韶光易逝,竟然就這樣過了三年。
高一的班上依然有著幾副熟悉的麵孔,有原來初中和自己一個班的,也有隔壁班的,多少都打過罩麵。阮知荷走進去,那些人就全部看過來,眼裏充滿不可思議——按阮知荷的成績,她的確不該出現在這裏,她足夠去椿城最好的高中;然後轉念想起邵江洲,臉上又一齊露出了然。
這對情侶,真是奇怪地登對。
阮知荷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女孩子們便簇擁過來,兩隻胳膊都被挽住:“唉,狐狸,你怎麽又瘦了?”
阮知荷笑著不說話,她有片刻的恍惚——長大是不是就意味著必須學會不計前嫌,是不是,就自然而然擁有了與所有勾心鬥角握手言和的能力?
她同她們一起走到自己的位子旁,心裏猜想著這一天邵江洲是否會來找她。是在一個星期後,她才聽說,邵江洲一直沒有來學校。
班上的形勢有些複雜,每個班都必不可免,有從初中部直升上來的,也有從別的初中考過來的學生。大概是仗著對學校,對老師們的了解與熟悉;原來初中部的人臉上便時常帶著倨傲,莫名看不上從外頭考進來的同學。
而平中實在算不上什麽十分好的學校,高中的錄取線並不算高,錄取的自然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大家誰也不服誰,在班上分成親疏兩個派係。這還不算,真正激怒那些非原初中部的學生的是連很多老師也總是有意無意地偏袒原初中部的人。於是,彼此更加水火不容。
阮知荷沒想過參與其中,她覺得他們都很幼稚,包括那些沒法做到一碗水端平的老師們。所以在馬猴子任命她當班長的時候,想也沒想就拒絕:“我沒有做班長的經驗,也沒當過任何班幹部。我不擅長交際,但是班長需要調節好班上每一個同學的關係。老師,我不願意當班長。”
馬猴子在他們開學第一天就被她的拒絕搞得下不來台,從此都對阮知荷沒有好臉色。馬猴子是他們班的班主任,姓馬,長得尖嘴猴腮的,於是被不知道哪一屆的學生起了這樣一個外號,流傳至今。
背後有人用筆戳她的脊背。阮知荷轉過頭,看見男生吊兒郎當的樣子,她覺得有些麵熟,想也知道是原初中部的人。男生幸災樂禍:“你完了,馬猴子可是出了名的小氣。寧得罪小人也別得罪女人,寧得罪女人也別得罪心眼比針眼還要小的男人。更何況他還是班主任呢。”
阮知荷忍不住翻白眼,這說的都是什麽歪理?
應該是每個學校都會有的情況,學校裏總有一些人是用大把大把的錢砸進來的。阮知荷他們班恰好分到幾個,倒也不都是調皮搗蛋,有些是真的喜歡學習,但是智力方麵跟不上,家裏隻能花很多錢買分進來,少的可憐的分數想上更好的學校也沒有門路。
當然,絕大部分還是因為不學無術。阮知荷很討厭班上那個叫季樂意的男生,他的臉上總帶著不符合年齡的乖張,而且壞到下流。故意問語文老師問題,待她俯下身的時候,眼睛肆意盯著她的胸口,甚至偷偷將手機鏡頭朝上,伸進語文老師的短裙底下。
周圍所有人都看著他,沒有人出聲提醒。
該怎麽說呢,或許你的提醒因為讓語文老師丟了臉麵,反遭語文老師的厭惡。你總不能直說,呀,老師,季樂意在用手機偷拍你的內褲?
上廁所的時候,阮知荷聽見女生們互相推搡著這樣打趣。大家的沉默使季樂意變本加厲,以至於他三翻四次把手機探進語文老師的裙子底下,將拍到的照片傳給班上的其他男生看,不顧男生們躲閃的眼神,一邊討論,一邊咒罵:“萬惡的打底褲!”
對這一切,阮知荷始終冷眼旁觀,她沒有興趣伸張正義。當英雄嗎?眼裏飛快閃過一絲痛苦——她這輩子都不會當英雄。
可是當看著季樂意舉著他的手機,一臉得意地像男生們宣布“你們知道嗎,語文老師今天沒穿打底褲,她穿的是一條大紅色的內褲”並且哈哈大笑的時候;她還是去找了馬猴子:“馬老師,季樂意帶了手機來學校。”
季樂意的手機很快被沒收,他從辦公室裏出來,臉色陰沉,像極了犯了煙癮的癮君子。一切如常,所有都在預料之內,隻不過阮知荷沒算到馬猴子真的會如傳聞那樣小氣,公報私仇,在教訓季樂意的時候,還順便出賣了她:“我聽阮知荷說你帶了手機沒上交?”
所以當季樂意一腳踢翻了她桌子的時候,她依然被嚇到,匆忙跳開,還是被幾本課本砸到腳。
季樂意過來揪住阮知荷的衣領,眼睛赤紅地吼:“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打女人?”
所有人都看著他們,甚至隔壁班的聽到動靜也聚攏到他們班門口。餘光裏,班上原初中部的男生們都站了起來,摩拳擦掌,已經擺出了要打架的姿勢。
後桌的男生將一隻手伸過來,緊緊箍在季樂意的胳膊上:“季樂意,你還算不算男人?他媽連妹子都打?”
阮知荷覺得脖子被衣領勒得難受,伸手去掰季樂意的手指,被季樂意拽得一個踉蹌,視線落在他的褲襠,想也沒想便抬腳踹了過去。季樂意這才吃痛地鬆開了手,痛得彎下腰去,阮知荷卻不肯罷休,抱起後桌的課本全部狠狠地砸到季樂意的身上,喉嚨裏溢出血腥味兒:“就你這種變態能有什麽原則?”
還沒罵完,視線裏伸進一條腿踢在季樂意的背上,男生嬉皮笑臉:“看你這孫子不爽很久了,今天動手總算有理由了。”
這樣打起來,其他原初中部的男生也不好意不插手,跟著聚過來;非原初中部的男生們平時心裏也憋著氣,便也和原初中部的人打了起來。桌子都被撞翻,書本散落一地,女生們尖叫著三三兩兩抱在一起,縮到角落裏,哄亂的場麵一發不可收。
隻剩下阮知荷,仿佛站到了暴風雨的中心。沉默地撫摸著自己的脖子,冷漠地小心規避著男生們的拳腳,在他們之間,尋找自己的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