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方才離開的香梨這會子端了一托盤過來,托盤上隻放了一個碗和一個小小的壺。
不過宋珊的心思現下不在香梨身上,她直勾勾的看向宋知鳶眉頭緊緊擰在一塊:“原來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麽?”宋知鳶反問:“知道你嫌棄自己出身不好,親手害死了自己的阿翁多?”
“知道你平白無故的在安國公府養尊處優十幾年,妄圖將我取而代之?”
“知道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心腸比過蛇蠍?”
“宋珊,你晚上睡覺不害怕嗎?”
宋知鳶一字一句的沉聲開口,叫宋珊一時找不出什麽話來反駁。
“不,我就是安國公府上的二姑娘,我是安國公的孩子。”宋珊一時情緒激動,連忙撲倒宋知鳶身上要捂住她的嘴。
見此場景將香梨嚇了一跳,連忙跑上前來將宋珊拉開。
卻見宋知鳶擺擺手,稍微理了下耳邊的碎發,斜睨了宋珊一眼:“自然,你就是安國公府上的二姑娘。”
“被自己的生身母親害慘了的,貨真價實的二姑娘。”
宋珊心頭不解,這會子怔愣停下了手頭上的動作。饒是宋知鳶這般說,宋珊還是輕嗤一聲,垂了眼皮:“你還是不要拿我取樂了。”
自小李姨娘便同她講了她的身世,教她如何才能在府上立足,假千金的身份與真千金的自尊在她內心鬥爭數年已經成了習慣,她宋知鳶現下又來同她講她本就是安國公府的真千金?笑話。
相對無言間,見宋知鳶快手扯了宋珊的手指取了匕首飛快的劃了一刀,鮮血一滴不偏不倚恰好落了方才香梨端過來的碗中。
許是宋知鳶的行為太過於讓人費解,目睹了全過程的宋珊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一昧地盯著宋知鳶的動作。
宋知鳶取了托盤上的小壺,壺口微微向碗傾斜。
霎時間一滴紅色液體也順勢滴了下來,不偏不倚的砸中方才宋珊的那顆。
饒是反應再慢,宋珊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這是付三消的血。”宋知鳶麵上並無情緒,神色淡淡的將碗推到宋珊眼前。
隻見本是重合在一塊兒的兩滴血,沒一會兒便漸漸分開,自成一體。
見此,宋珊顫顫巍巍的想要接過碗,沒成想宋知鳶一個抬手,白瓷製成的碗應聲而碎,大片的水漬潑在柴房地上,倒是叫灰塵減了不少。
宋知鳶左手拿了塊銅鏡,右手掌鉗住了宋珊的臉頰迫使她看向銅鏡中的自己。
隻聽一聲低笑:“宋珊,你看看你。”
“本就是安國公府上的二姑娘,琴棋書畫沒有精進一點,害人的本事倒是有增無減。”
“你現下已非完璧之身,身上又背負了條人命。”
“你總說證明給旁人看,做的比我好。現下你又要怎麽去證明?”
字字誅心,宋珊似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待宋知鳶放開手後她失去了唯一的著力點,整個人無骨的往身下的木板栽去。
見此場景,宋知鳶不在意的瞥了一眼宋珊,轉身便朝門外走去。
臨邁出門檻時,宋知鳶停了步子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阿翁多將你許了那小廝,不出幾日便是大婚。若你還有些良心,有點安國公府上姑娘的責任的話,留好你的命。”
“對了。”宋知鳶突然想到了什麽,回頭看了一眼緊閉著雙眼攤在木板上的宋珊勾了勾唇道:“我已經遣了香桃去照顧宋嫣,宋嫣的生死全看你的表現。”
宋珊親手毒害了香桃的阿翁多,香桃又豈會放過宋嫣。哪怕香桃與宋嫣同父異母,總歸宋嫣與宋珊關係近些。
也正因為宋珊與宋嫣關係親密,宋知鳶臨走才這般提醒。
你若是想一了百了便去,但是你若是去了,你的至親就為你陪葬。
“宋知鳶……你夠狠!”
“不及你。”
等出了柴房,宋知鳶先前壓抑的心情才緩和了起來。
“姑娘,二姑娘果真是家主的血脈嗎?”香梨不解,為何今日非要讓宋珊認定她就是府上的二姑娘。
那碗水裏明明加了鹽,即便是至親的血滴入碗裏也是不相融的。
“我也不知。”宋知鳶輕快的邁了步子朝槐樹走去,用掌心接了樹葉上滾落的雨水。
兩輩子的契機下,她最了解宋珊不過了。
一個因著身份自卑,而又因著身份自尊的可憐人。從頭到尾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維護自己作為府上二姑娘的優越感,自尊到不容許旁人比她高出一分。
但是她又極致自卑,畢竟從小到大自己的阿娘告訴她,她並不是府上的血脈。強烈的心理落差叫她發了瘋似的嫉妒宋知鳶這個名副其實的姑娘。
所以她拚了命的想擁有宋知鳶的一切,擁有宋知鳶所沒有的一切。更甚至容不得自己身上有一絲的汙點,即便是自己的生身阿翁多叫她不光彩了,她也是能拋則拋。
“不過現下叫她相信了自己就是府上的二姑娘,她心底那個有無上優越感的二姑娘後。再讓她認清自己的所作所為配不上安國公府二姑娘的身份,你猜她會怎麽樣?”
宋知鳶淺淺一笑,再也沒去看香梨。
想必心底更是崩潰至極吧,香梨心底盤算著。不過再怎麽崩潰痛苦,她也不敢自戕,畢竟宋嫣還在香桃的手上。
日子也沒有仔細數著,流水似的過去了。春末秋初的時候,代王府上接親的轎子來了。
“大姑娘嫁得好。”柳氏起了個大早為宋知鳶梳發。
也談不上什麽嫁得好嫁不好,不過是圖個吉祥話。若是說嫁得好,堂堂一個國公府的嫡姑娘嫁給三皇子做妾室可不是一場笑話。若說嫁不好,這門親事是皇上親自擬旨,禮節風頭一點也不遜於正妻。
柳氏溫潤的手覆上宋知鳶略顯緊張的拳頭,才感歎了這麽一句眼淚就收不住了。
不是親生母女心裏有隔閡是真的,井水不犯河水朝夕相處這麽多年有上些許感情也是真的。
眼下這場麵,宋知鳶心頭也酸楚。原先不斷勸說著自己,不過是嫁到了代王府上,平日裏多加注意著防範著也就沒事了。
雖說上輩子也嫁過一次,不過那時候她滿心裏都是劉瑾,也以為劉瑾會護好她的,內心除了歡喜也沒想其他的。
可到了今天她才切切實實的體會到,往後就是自己一個人了,以後的路自己走。
“往後長仕就多多麻煩母親了。”宋知鳶透過鏡子怔怔的看向柳氏的鬢角。
柳氏向來端莊,額上的頭發蓖的齊整,一天下來也是亂不了的,隻是今日仔細的看去,竟添了一兩根白發。
柳氏也沒急著答話,隻拿了牛角梳順著宋知鳶的頭發,從發絲到發尾。這才淺笑著出聲:“大姑娘這是說的什麽話,長仕也是我的孩子,照顧我的心頭肉哪兒會麻煩。”
如此也是甚好,宋知鳶回了個笑臉,目光透過銅鏡在柳氏的腹部停留了一會兒。
前幾日她去給宋長仕送了些吃食,小家夥雖然才八九歲卻比同齡的穩重些。
一想到待她出嫁後,不知何日才能相見,她的心頭就泛著苦澀,忍不住多囑咐了幾句。
畢竟柳氏現下對他們姐弟再好,也終究是因著利益不相關。若是日後柳氏身子見好有了子嗣,暗處裏宋長仕的日子怕是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