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冰釋前嫌
“顧青袂，顧青袂。”古裳將他扶起，讓他躺在自己身上，叫了幾聲他沒有反應，古裳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顫顫的伸出手到他的鼻子下，感受到了微弱的氣息，她才稍微舒了一口氣。
他忽然對她這麽冷淡，她怎麽可能不多留一個心眼。
可這次她卻寧願自己是猜錯了，寧願他從來沒在意過這些，偏偏他卻真的出事了。
古裳想，如果臨玉子說的是真的，從修補天脈到毀心門一戰，再到今日救段子懷，顧青袂怎麽可能還撐得住，或許，要比靈滅身毀更加嚴重。
她伸手輕輕抹去顧青袂嘴角的血跡，扶高了他的頭讓他往自己挨近了些，她看著他的臉龐，想著這個人，是她喜歡的人。
古裳低頭，慢慢靠近顧青袂的嘴唇，在隻有毫分之差的地方，她頓了頓，然後輕輕的挨了上去。
隻有冰涼的觸感從嘴唇上傳來，古裳的心在那一刻跳得厲害，接著她用牙齒咬破了自己的舌頭，然後更加深入的，以一種極其生澀的方式，撬開了顧青袂緊緊閉著的嘴唇，鮮血順著他的喉嚨往下流，從他上下滾動的喉結可以看出，古裳在給他喂自己的血。
好一會兒，古裳才從他的嘴唇上離開，隨手抹去自己嘴角的鮮血，卻看著顧青袂沒有任何的反應。
僅僅靠她是沒有用的，她的血，救凡人或許有用，但顧青袂不是凡人，他是神。
此刻她腦海裏唯一想到的人，就是臨玉子。
不可以，古裳馬上就否決了這個想法，臨玉子就算對她沒有惡意，可不代表他同顧青袂就不是仇人，若是要他救人，恐怕也是十分困難的，或許是根本就不可能。
古裳目光掃過，忽然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那個胎記。
“那不是胎記，是封印。”
臨玉子說的話瞬間在她耳邊響起，刹那間靈光閃現，封印，所謂的封印。
她緊緊的盯著那顆淚珠，仿佛整個視線都被它吸引了進去，然後，她伸出另一隻手，食指輕輕的指腹觸碰到了，順著淚珠的輪廓，慢慢的滑了幾圈，她在想，這個東西，到底代表了什麽？
心血為祭，雖死不悔!
古裳抿著嘴，眸子裏閃現一絲精光，一手在地上似是摸索到了什麽，手掌握的緊了，抬手就對著手臂狠狠刺去――
……
顧青袂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身處在一個山洞裏，外麵天完全黑了下來，倒也看不出時辰，就在他的麵前，有一堆柴火，還在熊熊的燃燒著。
顧青袂剛想起身，隻是手臂一動，忽然觸碰到了一片柔軟，他下意識的低頭看去，卻發現古裳正躺在地上，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怎麽了。
想著地上涼的緊，顧青袂俯身，伸手把她抱過來靠近火堆些，然後又去拉她垂在地上的右手，在觸到透骨的冰涼時，映入他的眼簾一片血肉模糊。
他輕輕的將古裳的衣袖挽起，那一刻他的眼底湧起難以言說的複雜，原本是淚珠胎記的地方，卻隻剩下了深可見骨的傷口。
看到這般場景，他霎時意識到了什麽，閉上眼睛，神識不斷往入探知自己的靈脈，不但不是先前細弱遊絲般的虛弱，甚至隱隱的，有一股本源之力在暗暗的萌發，生長著。
顧青袂睜開了眼睛，手指拂過她的臉龐，指腹停留在她臉頰的位置，看著她緊抿的嘴唇和蒼白憔悴的麵孔，顧青袂隻感覺心一陣陣的絞的疼，他一手拖起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卻就在那一刻，一滴眼淚從顧青袂眼角流出。
清冷的麵孔似乎在那一刻也感受不到淚水的溫熱，如同一滴水滑過陶瓷的感覺，流過便再無痕跡。
古裳的睫毛顫了顫，慢慢睜開眼睛，卻正好與顧青袂的目光相撞，她一偏頭，很快的就將視線移開了，發現自己還躺在顧青袂的懷裏，右手觸摸著撐地便要起身，隻是這一用力，就牽扯到了手上的傷口，古裳痛得倒吸一口冷氣，還是一咬牙坐起身來，一時間顧不得手上的傷，垂眼有些尷尬的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剛剛我明明還是睡在地上的……”
“疼嗎？”顧青袂拉過她的手查看傷口，接著手中白光閃現，還來不及抬手，古裳就猛地把手給縮了回來，以極快的速度把袖子給放下，攔住了傷口，小聲道：“不用了，它自己會好的。”
他不知道她知道了些什麽，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救了他，但是他清楚的是，為了救他，古裳需要花費的代價，是不可想象的。
“天黑了，我該回去了，不然小衣會擔心的。”古裳說著站了起來，盡管腳步虛晃，但卻盡量的裝作像平常一樣。
身後顧青袂卻突然喚住了她：“阿裳。”
古裳的腳步猛地頓住，回頭笑得有些苦澀：“還有什麽事嗎？”
“你做什麽了？”
“沒什麽啊。”古裳立馬就否定，臉上卻無來由的染上一線紅暈，不在意的道：“我的血既然可以救別人，那也可以救你。”
顧青袂清楚的知道不是因為她的血。
終於，他歎了一口氣：“你何必如此。”
“你不用覺得會有任何是欠了我的，你救了我很多次，我該要報答的。”古裳頓了頓，沉聲繼續說道：“你要離開，那就盡量走得遠遠的，不要再回來了，以後，兩不相欠。”
“你心裏難道真的不明白嗎？”顧青袂這一句話傳在古裳的耳朵裏，刹那間不知道撥動了她的哪根神經，身子顫了一下，抬眼說道：“明白？你要我明白什麽？是想方設法的接近我，是讓我像一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還是隻為了你自己的一廂情願。”
古裳說著，越發的激動起來，連音量都提高了：“我打心底裏的歡喜一個人，我想他好，我希望我們可以好好的。”
“顧青袂，當我已經把你刻入骨髓後，你卻始終一點兒都不在意。”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冰冷的可怕。
顧青袂沒有答話。
他看著她，就如以往一般的平靜，然後他走上前，抱住古裳，雙手緊緊的環住她的腰，臉頰貼在她的耳朵旁，稍微偏頭，鼻腔氣息的溫熱傳來：“阿裳，因為我怕。”
所有的心思，他們都是心知肚明的。
“我和你說一個故事。”
山洞裏的火堆還在熊熊燃燒著，映照著整個山洞都是通紅的，顧青袂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古裳就著台階，躺在他的懷裏，聽他慢慢的說著。
“落亭是神界的公主，唯一的，最尊貴的公主，可她偏偏愛上了魔帝的兒子，晉衡。”
“他們約定好要隱世的，可沒辦法，天帝天後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不會讓神界本源染上魔的血統，所以，有了一千年前那場神魔大戰。”
“可以說，那場大戰的結果，就是隻有落亭的女兒活了下來，但她被落亭封印了，封印了一千年。”
顧青袂的敘述平靜簡單，但是這一切原因的種種，他卻沒有明說，若不是他失手殺了晉衡，又怎麽引出此後的種種。
隻是，他沒法保證她會不恨他。
“所以――”古裳抬起頭來看他，問道：“我就是她的女兒？”
顧青袂微微點頭，算是默認了。
古裳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是這樣的身世，難怪臨玉子會那樣說，可是，臨玉子口中的血海深仇，又是怎麽回事？
古裳想，那大概隻是臨玉子隨口亂說吧，便沒有發問。
古裳慢慢的抬起右手，左手將衣袖挽起，看著手臂上的傷口，輕輕勾唇，說道：“如果一切的憑證都隻是因為它，那以後都沒有了。”
她古裳，隻是一個凡人，不想卷入所謂的神魔之爭，也不想成為什麽公主的女兒，她是生長在宛城的普通人，她有最普通的父母，她還有她最親的弟弟，所以，所以她毀了那個胎記。
待它們凝結成傷疤，就算是很醜陋的傷疤，可至少掩蓋住了她的心，別人的眼。
顧青袂沒想到她的傷口竟隻是為了毀掉胎記。
“本來傷了也就傷了，怎得都不知道包紮一下。”顧青袂自衣角下撕下一塊布，幫她仔細的圍了幾圈，雖然可以用法術，但他沒有。
既然是她有心要毀掉的，那便隨她的願吧。
“是要包紮來著的，但――”古裳說到這，聲音戛然而止，然後以極弱的聲音接著道：“就是不小心暈了。”
不小心絆到石子上摔了一跤然後就暈了她怎麽好意思說。
“哦。”顧青袂的嘴角染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低頭看她，啟唇問道：“所以，你是怎麽救的我？”
一定要追問這個問題嗎？
古裳不想回答，閉上了眼睛不去看他，過了好一會兒，聽著沒了動靜，她睜眼，發現顧青袂還在盯著她，完全有一股不依不饒的架勢，她起身瞪了他一眼，然後就往山洞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