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火滅歸怨
這麽多年以來，一直陪在她身邊，關心照顧她，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無論怎麽都始終待她如初的人，隻有醉江了。
隻是太久以來，她都隻想著怎麽為哥哥報仇，心裏被怨恨填滿，從而忽略了身邊的一切，她總以為自己已經永遠的陷入了黑暗之中，殊不知，其實一直有一道光亮，默默的存在在她的身邊，從不曾離開。
隻是當現在終於已經發覺的時候，卻是太晚了。
“醉江，你.……你快走.……”
蘇綰想推開他，可一句話還沒說完，身體開始更劇烈的撕痛了起來，手上沒有任何力氣，再張口已經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蘇綰，蘇綰。”醉江看著情況不對，搖了她幾下，卻見她的意識已經慢慢在流失，醉江一眼看到她身上的傷口，從衣角下扯出一塊布就手忙腳亂的給她包紮，邊包紮便柔聲的說著：“沒事的，沒事的。”
蘇綰不過為一念之差，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而已。
原本的她，隻是任性了一些，從小在哥哥的羽翼下長大，蘇燁就曾是她的全世界，可忽然有一天這個世界崩塌了，她也就難免的崩潰。
一個人一旦踏出了第一步，那便是再也回不了頭，蘇綰走上了報仇這條不歸路，之後的每一件事，都是超出了綱常意料之外，到了今天，已是實不得已。
古裳看著他們，似乎要有什麽動作，回頭對段子懷說道：“你先帶酒酒出去。”
段子懷點點頭，也沒問什麽，抱起曲酒酒就往外麵快步的走去。
古裳看著段子懷和曲酒酒已經遠離了這山莊，衣袖一揮在這山莊的周圍布下了一個結界，醉江猛地抬頭看古裳，驚道：“你――”
她是絕計，不會給他們留任何活路了。
醉江看著蘇綰如此的痛苦，隻覺著自己的心也實在是揪著疼，可是還能怎麽辦，他隻能努力的在蘇綰眼前擠出笑容，將她抱在懷裏，給她哪怕那麽一點的溫暖。
哪怕，已經是到了最後。
古裳的臉上依舊是掛著笑容。
她古裳平生所恨，一共就這麽幾個，若是他們一個個都這麽容易的死了，那她接下來，豈不是活得太無趣味了罷。
所以她在蘇綰的身上下了詛咒，並以魔界之法鎖住了她的魂魄，她今日不僅是肉身沒在這兒，就是她的三魂七魄，也要被永生的鎖住而遭受痛苦，直到三界都毀滅的那一天，才會徹底解脫。
紅光閃出的瞬間，整個歸怨山莊就開始燃起熊熊的烈火，那火焰從中間開始升起，馬上就蔓延到整片的地方，滋燃著血和肉的烈火帶著血腥的味道照亮了整個天空，有人在拚命的喊，想跑，想逃，但是就是跑不出去，怎麽都出不去，隻能眼睜睜看著大火侵入自己的身體，從皮膚到內裏，一點一點的在燃燒著。
曲酒酒被段子懷帶到了離山莊不遠的地方，讓她在樹幹旁斜斜倚著了，在這個時候，她醒了過來，慢慢睜開眼，看著周圍，在過了幾秒後，她才忽然反應了過來，拉住段子懷的手很是慌張，似是她在自言自語：“我刺了她一刀，我刺了她一刀……”
曲酒酒站起身來，抬頭看向前方，入眼便是熊熊燃燒著的火焰，整個山莊都已經幾近變成廢墟，曲酒酒看著，顫顫的問道：“她死了是嗎？”
段子懷沒有回答。
“酒酒。”古裳一步一步的從火焰蔓延的地方走來，火紅的衣裳與滿天的火焰融合在了一起，她的聲音響在曲酒酒的耳邊：“蘇綰死了，她死了。”
方才她附在曲酒酒的身上，用她的手，刺了蘇綰一刀，不為別的，就為她蘇綰手上一百來條的曲家人口，讓酒酒親手還她這一刀不算什麽，可起碼，也算是為酒酒報了仇。
曲酒酒低頭掩麵，隨著淚珠的滑落，她抬頭往前跑去，一把抱住了古裳，在她耳邊抽泣著說道：“古裳，謝謝你。”
我曲酒酒謝謝你，為我們曲家二十一代一百五十六個慘死的人謝謝你。
“這一切的緣起是我，那應當是由我來了結，酒酒，以後的每一個日子，你要好好的生活。”古裳頓了頓，繼續說道：“一定要幸福。”
這世上，還能夠相守在一起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下去，一定要幸福的生活下去。
曲酒酒放開了手，有些怔怔的看著她，不知為什麽，她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是如此的陌生，她說的話，隱隱帶了訣別的意味。
“還記得它嗎？”古裳攤開手掌，一個白玉簪子出現在她的手上，曲酒酒疑惑的看向這個簪子，伸手拿起它放在眼前細細的看，忽然就想了起來：“這是……”
還在遂州的時候，她送給她的那個簪子。
古裳點點頭，說道：“如今這簪子還給你，酒酒，就讓一切回到最初，忘記所有的傷痛吧。”
曲酒酒看著這簪子，知道拿回這個簪子，是古裳要切斷她們之間所有的聯係，她用手慢慢握緊了，喉嚨哽咽了一下，抬頭問道：“那以後，還可以再見嗎？”
古裳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聲音卻依舊沉靜：“可能不會了。”
段子懷靜靜的站著沒有說話，他看得出，現在的古裳，不是同他們一樣的凡人，所以現在的他們，早已經不在同一條路上走著了。
“今後的某一天，你如果路過了一片曼陀羅花叢，酒酒，或許在那裏，我們可以再次相見。”古裳說的這句話，曲酒酒卻是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古裳也沒有再多說什麽，衣袖往前對著曲酒酒和段子懷一揮，他們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在過了許多年以後，等到你們的魂魄離開了凡界，或許到了那時候，才是我們可以再次相見的時候。
再回到魔殿，卻是一個人影都沒有看見。
元笙一定又是去哪胡鬧去了，古裳無奈的搖頭，剛要出去找他，正好紅素端著一杯茶走了進來，忽得見到古裳，眸子裏帶了訝異，馬上停下腳步，行了個禮，恭敬的說道：“見過帝尊。”
“元笙去哪了？”古裳瞄了一眼她手上端的茶，問道。
“殿下在肅山那邊練功。”紅素回答道。
聽到這個回答，古裳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元笙怎麽突然這麽努力練起功來了，之前說他的時候，他還是一臉的不情願，這下她不在，他倒是自覺起來了。
古裳到了肅山，先卻是沒有弄出動靜，就站在一旁的一個小山峰上，前方有樹葉的阻擋，正好掩下了她的身影，古裳看著元笙手持長劍，小小的身子穿梭於山石水流之間，雖是年齡小，但一招一式都勁道十足，招招到位，一時間古裳竟是覺得，從元笙的身上看到了顧青袂的影子。
想到顧青袂，古裳的神情有些微微的落寞。
看元笙練得這麽認真，古裳心裏欣慰著，也就沒有打擾他，回身，看著後山處的那道小溪澗，古裳一躍而下。
古裳的雙腳剛剛落地，就感覺到一股強大而濃烈的血煞之氣，古裳微微皺了眉，鼻子又細細聞了下，便隨著那氣味的方向走了過去。
前麵不遠似乎是有一個小山洞，古裳走了一小會兒，腳步忽然就頓住了，抬頭看往山洞的方向，輕抿著唇，神情很是微妙，就在她再抬腿打算繼續走的時候，紫光劃過臨玉子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前。
“你在幹什麽？”古裳看了他一眼，帶著謹慎的目光投往山洞那邊。
臨玉子不在意的笑了一聲，麵容雖是輕鬆，但目光卻是在飄忽著，回答道：“帶元笙過來練功，順便就到這邊隨便走走了。”
“事都辦完了嗎？”臨玉子說著便岔開了話題。
“恩。”古裳點點頭，倒也沒有糾結於山洞裏那股血煞之氣的事，“蘇綰死了，卿疏妖化，靈脈被毀，一切就快要走到盡頭了。”
待所有的事都落下帷幕，她想，或許該按母親說的一樣，遵從自己的內心走。
“走，去看看元笙。”臨玉子說著便往前走去，古裳看著他的背影，紫發映在眼底，她卻一直不能邁開腳步，啟唇，“你不要做傻事。”
聲音很小，卻還是落在了臨玉子的耳朵裏。
臨玉子腳步一頓，原本木然一片的臉龐在回過頭的刹那露出一個笑容：“放心。”
你放心，就算我要做傻事，但傷害的永遠的不會是你。
臨玉子說完，繼續往前走去。
她知道，臨玉子事事都為她著想，從她被他帶入魔界的那一刻起，他做的所有的事，都是為了她。
不讓他做傻事，是不想他為了她而放棄一切。
可是臨玉子，我古裳何德何能，要承你如此大的情意，多到實在無以為報，那是不是這一次，可以讓我也為你做一件事呢。
古裳回過頭去，看著那山洞，眼眸微微一動。
然後她收了所有的心思和猜測，跟著臨玉子的腳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