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明摘下頭盔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如果不是饑餓警報出現，他現在可能還在訓練場打著固定靶。房間的光線慢慢由昏暗變亮，王明的眼睛很快就適應了，但隨之來的就是胃部傳出的饑餓感。


  想來，午飯和晚飯他都沒有吃，早上隻吃了一根麵包.……這讓他確信那不是自己最後的早餐，但之前他被“氣”飽了，隻想著發泄一番。


  王明回到了遊戲安全區之後沒有立即下線，也沒有選擇找個旅店舒舒服服的休息一下然後下線。他根據路牌的引導向著訓練區走去，一路上能看到各色裝扮的人從身邊走過，也能看到在這片相對較好的廢墟綠洲道路旁擺攤的商人。


  廢墟流民營地，這是安全區的名字，聽起來很是破落，然而這裏卻十分熱鬧。因為這裏是離迷宮最近的安全區，在這裏進行基礎補給要比在主安全區方便便宜，另外也可以第一時間賣出從這片附近迷宮獲得的材料，唯一的缺點就是旅店的條件太差。沒有專屬的地區供應住宿，路邊的任何一個有NPC把守的廢墟都是旅店。


  透過紙窗，王明看到裏麵隻有破舊的鐵絲床，床上沒有任何的墊子。好點的旅店還有一張帶椅子的小桌，而差的可能就隻有一張“石床”。有的旅店甚至是棟傾斜的辦公樓，樓下還有稍許玻璃渣子，王明總覺得隨時會二次倒塌，但他明白這些建築即使是拿著炮彈去轟擊也不會有任何晃動，因為它受係統的保護。當也沒人試過，因為安全區禁止交戰。


  王明看到還有一些沒有NPC把守的建築也有人在裏麵休息，後來他才知道那些建築雖然危險，但沒有旅店的限製，能夠攀爬到任何位置，有人就喜歡在沒有天花板的傾斜高樓最高處俯瞰整個遊戲世界。


  王明就看見一棟6層的樓突然倒下，塵土瞬間給周圍的人和物蒙上了厚厚的一層“外套”。周圍的人習以為常，也有初到這裏的人和王明一樣傻站著發愣，沒一會兒就從瓦礫下爬出兩個玩家。一灰一黑兩個少女站起來相視一笑，然後灰衣少女就用手指使勁的戳著黑衣少女的胳膊，責罵她非要找刺激住這棟安全係數為1的破樓，黑衣少女一把抓住灰衣少女的手指開始互相推鍋。


  路牌被倒塌的廢墟掩埋，一會兒就有NPC來清理，王明已經知道該怎麽走，於是匯入人群的溪流。


  訓練場其實就是一片廢墟廣場，對麵50米豎著一個靶子，入口處有個NPC守著。訓練場計時收費，但子彈無限供應，最讓王明開心的是這個相位空間，收費以後這裏就是屬於他自己的小小世界。王明一開始進入遊戲就是想去訓練場這種地方，想象著靶子就是最近所有的煩惱，他扣動步槍扳手……

  從一個小時的發泄回憶中回過神來，王明站在了冰箱前，他有些疲憊的甩甩頭，決定先洗把臉。等他再次來到冰箱前，拉開冰箱門後，有些傻了眼。冰箱裏麵隻有一盤剩下的西紅柿炒蛋和兩個橘子，雖然愛彌兒已經把溫度降的很低了，但王明端起盤子時還是能聞到酸味。


  他把西紅柿連盤子一起扔在了垃圾桶裏，反正現在這裏的一切就要不屬於他了，這個盤子他也不可能帶走。


  他拿著兩個還沒有變質的橘子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剝皮一邊讓愛彌兒給他科普中城的基礎生存方式，包含衣食住行各方麵。既然在導入公共基礎信息的時候沒有選擇中城的一些內容，那王明也隻有自己去了解。


  沒過5分鍾，王明吃完了兩個橘子，愛彌兒給他找的科普讓他犯困。


  “找個評分高點的現代中城電影吧，最好接地氣點，愛彌兒。”


  “好的，正在為您搜索。”愛彌兒閉眼開始查找。


  愛彌兒撤掉了客廳中央的城市全息投影，在牆上播放2D電影。電影的名字叫《機械進城記》，這是一個新晉導演在違規選材的邊緣瘋狂試探的結果。幸好，這部電影順利上映，還獲得了一個不小的獎。


  電影講的是在人類和人工智能電腦控製的機器戰爭的結束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人類城裏都沒有任何與智能相關的機器。因為兩者關係的緩和，人類開始有了讓智能機器人進入人類城的呼聲，但人類的最高會議又擔心機器人對人類會造成傷害，於是就選擇了在智能機器界老舊的最“不智能”的修理師，又從修理師中挑選出了最膽小、最無害的X431。


  當X431翻越“崇山峻嶺”——其實那是曾經人類和智能機器人的戰場，來到了緊閉大門的人類城前。厚重的鐵門在X431麵前像是世界的邊界，又覺得像是兩條平行線，隻要裏麵的人類不開門，不稍微改變一下他們的方向，他們就永遠沒有交集。很久，人類這邊都沒有消息，機器人老大的命令讓它不能立馬回去，它隻能等。


  終於，城牆上的一個喇叭發出了聲音，人類向它提出了一個問題:你是一個好機器人嗎？


  這個問題讓笨拙的X431有些手足無措……如果它區分手足。在它的預演中，人類最可能問的問題應該是:你會傷害人類嗎？

  現在，它已經脫離了和機器人老大的“思維連接”，無法從老大那裏獲得任何支持。它看著城牆上的機槍啟動，對準了它。笨拙的它選擇按照預演的回答，它說:我不會傷害人類！

  機槍沒有收回。


  它又加大功率，向著這座人類城大聲重複:我不會傷害人類！

  機槍回到安全模式，厚重的鐵門緩緩打開，漫長的時間裏，它將是第一個以和平的姿態進入人類城的智能機器人。


  其實在牆後麵的控製室裏隻有一個剛服役的女兵，對小機器人的問題也是她自己提的。她看著這個像是家裏垃圾桶形狀的小機器人笨拙的“走”來，好幾次被磕碰到，摔倒，翻滾，然後又傻傻的轉動履帶輪胎，想要把自己回正。她想再看看，麵對著這堵不打開的城牆它會有什麽舉動，她在這個控製室裏太無聊了，這個小機器人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樂趣。


  她是新生一代，沒有上過戰場，沒有親自見過人類和機械的搏殺，很有素養。她也想問小機器人是否會傷害人類，但覺得這樣有些不禮貌，於是折中問出了讓小機器人難以回答的問題。她從長官那裏聽說在生死時刻，人類的答案才會是沒有掩飾的真話，於是她又起動了武器裝置。


  現在這個小機器人笨拙的把答案告訴了她，逗得她拍著桌子笑，忘了第一時間給久等的它打開大門。直到她的長官親自按下開門的綠色按鈕時，她的笑容才漸漸消失……

  X431慢慢的走進人類城，它的前麵已經圍上了一群人，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它進，他們退。它旋轉著“垃圾桶蓋”——它的眼睛，觀察著周圍的人，從他們的臉上，它能看到很多它能理解和它不能理解的表情。


  它太笨拙了，但它能感覺到，在這裏，城內和城外其實都一樣.……

  電影看到這裏，雖然還沒看到人類城內部的樣子，但王明已經堅持不下去了，他沉沉的睡去。愛彌兒控製著機械臂給王明披上了一張被子，然後她的投影坐在沙發上，幽幽的看著已經暫停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