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即將私奔
龍浩的臉上泛著紅光，笑道：“當然處得好，小芹最近對我越來越好了。我發現，她總算能讀懂我的小說了，因為她這幾天幫我打字時，還能跟我討論故事情節的編排……”
汪大嫂心裏湧起一種極為不詳的預兆，她感到這小兩口如今的情形，是兩人感情破裂的回光返照。她感到方芹，那個外柔內剛的女子，真的要離開龍浩了，可憐龍浩這個瞎了眼睛的傻孩子，還蒙在鼓裏，什麽也不知道。
方芹沒有走。
自從被汪大嫂訓斥後，她還是跟往常一樣，每天早晨去上班，傍晚五點準時回家，晚飯後為龍浩的小說打字。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
汪大嫂感到有點欣慰，她想：“這女子，一定是感到慚愧了。也難怪她，這樣的花花世界，這樣如花似玉的女子，難免會一時衝動，隻要改了就好……”
汪大嫂向街坊朋友打聽，茶道館是什麽地方？當大多數人都告訴她，茶道館不過是一種高雅的休閑場所，她才鬆了一口氣，心裏對方芹的懷疑，又淡了許多。
就在她再次確信，這小兩口能廝守一輩子時，現實又很快打破了她的想法。
汪大嫂守著閣樓，跟那些政府官員和地產商對抗，是很少離開家裏的，可是那天下午，在幾個中年婦女的忽悠下，她去附近的一座小公園散步，便看見了令自己憤怒的一幕。
她看見一名女子向湖邊奔跑，後麵跟著一名高大的男子。
一看那女子的背影，汪大嫂便認出來，那是方芹！
那男子穿著時髦，麵目英俊，嘴角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汪大嫂雖然不會看麵相，也能感覺到，那男子絕對屬於那種浮滑浪蕩之輩。
可憐天下女子，為何大多數都為這種男子著迷？
汪大嫂望見，方芹衝到湖邊，仿佛要跳下去。那男子從後麵一把抱住她。寬大的臂膀，猶如一把大鐵鉗，將小女子緊緊箍在懷裏。
汪大嫂聽到那男子歎道：“為什麽這麽傻？即使真的不能解決內心的矛盾，也犯不著自裁吧？”
方芹泣不成聲。
那男子續道：“何況你內心這種矛盾，完全是愚昧的。如果那瞎子真是個值得你選擇的男人，我還可以理解你這種矛盾，但是那瞎子卻根本不值得你去愛，他隻是個成天活在黑暗裏、癡心妄想的傻子。你方芹是多麽好的姑娘，何苦為他感到良心不安？他根本不了解你，根本不能給你帶來快樂和幸福，隻有我……”
汪大嫂躲在假山後，簡直想衝出去，狠狠給那男子幾耳光。
她已隱隱猜出那男子是誰。
方芹扭動著嬌軀，從那男子懷中掙紮出來，轉過身，仰望著男子，俏臉上如同梨花帶雨，泣聲道：“你說得對，可是……我真能丟下他不管嗎？他是個瞎子，需要人照顧，而且……至少在法律上，他現在還是我的丈夫……”
那男子用大手輕輕擦拭方芹臉上的淚珠，柔聲道：“我知道他不會跟你離婚，但如今什麽年代了？一紙婚姻算什麽？小芹，跟我走吧，隻有兩個人真心相愛，才是最重要的……”
汪大嫂正要衝出去，一名中年婦女走到她身後，伸手拍她的肩膀，笑罵道：“汪大嫂，在這裏偷窺什麽？大家本來一起走的，一轉眼就不見了你的影兒。”
汪大嫂心裏在發顫，嘴上笑道：“李姐，你們先走吧，我忽然肚子疼，想到那邊的廁所去方便一下。”
李姐走後，汪大嫂悄悄跟著方芹和那男子，走出公園。
公園門口，方芹拉著那男子的手，淡笑道：“你先回去吧，讓我再好好想想。”
那男子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的神色，嘴裏柔聲道：“好，不管你想多久，我都等你。我隻希望……自己所愛的人，能夠早日脫離苦海……”
汪大嫂望著方芹和那男子各自轉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汪大嫂神色冰冷，悄悄跟著那男子，穿過好幾條街，前方出現一家單位的大門牌：東方棉紡廠。
那男子走到廠子門口，遇上幾名穿著保安製服的青年，紛紛拉住男子的胳膊，叫道：“楊科長，你回來了！我們正找你呢！走，去喝酒……”
汪大嫂終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那男子便是棉紡廠副廠長兼工會主席的兒子，楊偉剛！
汪大嫂抑製住衝上前去廝打咒罵的衝動，轉過身，默默走回家。
一路上她都在想，想龍浩曾經對她講過的，以前他跟方芹的愛情故事。根據龍浩的講述，這個外表英俊的楊偉剛，是個令方芹一見就惡心的人物，可是今天……
汪大嫂回到閣樓，發現方芹在她的屋子裏坐著，她一定是在等汪大嫂。
汪大嫂本想破口大罵，終於控製住，冷冷道：“你不應該坐在這裏，你應該回到樓上去，樓上才是你的丈夫，一個瞎了眼睛、需要人照顧的丈夫。”
方芹緩緩起身，瞧著汪大嫂，俏臉上早已不見淚水，嘴角含著笑意，眼中的神色很是溫和：“汪大嫂，這次我真的想通了，決心離開，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本來我確實不忍心丟下龍浩，但是我現在可以放心了，因為……”
方芹凝視著汪大嫂，柔聲續道：“因為我已經看出，你很喜歡龍浩，你早已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我相信你可以照顧他。而龍浩，也一定會把你當成自己的母親……”
汪大嫂終於忍不住大罵：“你放屁！信不信我揍你？……”
方芹一怔，苦笑著，眼裏又泛起淚花，歎息道：“汪大嫂，我知道自己這樣做，會遭人唾罵，但是誰了解我內心的痛苦？汪大嫂，我知道你是個外表粗魯、內心細膩的女人，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
汪大嫂冷笑道：“你的故事？你的故事我聽得太多了。每次龍浩跟我講起你們的故事，他比我更感動。他那麽愛你，你現在卻要拋棄他，去跟那個浪蕩公子楊偉剛私奔！”
方芹一驚：“汪大嫂，原來你……都知道了……龍浩他……知道嗎？”
汪大嫂冷笑道：“若讓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確實知道了，但我告訴你，龍浩還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你應該可以想象得到，他會有多痛苦。我勸你還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現在悔改，還來得及……”
方芹卻搖著頭：“不，這次我做出選擇，不管結果怎樣，我都不會後悔。汪大嫂，你總強調龍浩的痛苦，你有沒有想過我的痛苦？自從我發現自己並不愛龍浩，跟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便成為煉獄般的煎熬。我的變心，絕不是因為楊偉剛。早在一年前，我就想離開龍浩了……”
汪大嫂抓著自己的頭發：“我實在想不通，龍浩雖然是個瞎子，但他確實是個善良忠厚的青年，長得也不難看。雖然他的理想有點不切實際，可是你也不至於如此厭煩他吧？方芹啊方芹，難道你真是個心性涼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