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暄卻淡淡地道:“你以為咱們真能占什麽大便宜麽。他送咱們一份禮,不定要咱們回什麽禮給他。”
這麽一說,鹿鳴心裏不由一驚,“那他會要咱們做什麽?”
楚逸暄沉吟片刻,“恐怕不是什麽好事。”
不然的話,許昌又怎會用齊雨來要挾他?
太子之位什麽的,他不在乎。但他怕許昌對齊雨不利。
為了複仇,許昌可以把他的這個庶女當成棋子充分利用,可見許柔止在他心裏根本沒有地位。這樣的話,他會對齊雨做什麽,便難以想知了。
繆青來見楚逸暄時,天已經大黑了。
“恭喜王爺,這麽快恢複自由之身了!”
楚逸暄冷著臉瞥了繆青一眼,嘴角冷冷挑了一挑,“王妃之事,為何瞞著我?”
繆青立即低下頭去,低聲道:“這是屬下的錯。屬下擔心……擔心王爺對王妃關心則亂,加之王妃暫時並無危險,因此,沒敢把王妃的事稟告王爺。”
楚逸暄眉頭跳了跳,強忍著脾氣道:“所以,你便替我擅自作了主張?”
繆青立即單膝跪地:“請王爺恕罪!”
許久,楚逸暄的臉色慢慢緩和了下來,“行這麽大的禮做什麽,一旁坐吧。”
繆青仍跪在地上,低著頭輕聲道:“屬下錯了,不敢起來。不過,屬下早已做了彌補,一直派人暗中保護在王妃周圍,若是許府有任何異動,必會現身保護王妃,不會讓王妃出現任何差池。”
“那麽,知道她留在許府的原因嗎?”
“當初是王妃主動前往許府去的,聽他們事後的談論,王妃留在許府,恐怕就是為了救王爺脫難,所以與太子師達成了一項交易。”
楚逸暄心中微微一震,她是為了救他脫難,所以答應留在許府,任許昌差遣?
而許昌將她控製在許府,也是為了等他脫險後,好用她來要挾他,以便達成自己的目的?
他在大牢之中,繆青去見過他三次,分別向他匯報了嵇城眼下的動向,繆青向他提到,齊雨和風輕陌正在想辦法營救他,但他沒有想到,齊雨想的辦法,竟然是用自己的自由去交換。
繆青又輕聲道:“發現王妃留在許府後,屬下不敢輕舉妄動,怕驚動和破壞了王妃的計劃,風輕陌行動起來後,屬下才發現,王妃與王爺的計劃真是不謀而合,勁用到一處去了!屬下正好配合風輕陌在嵇城裏到處散布王爺交待的消息,然後把信王府栽贓陷害太子與王爺的交給耿主司,這過程很順利,並沒有把王妃牽扯進來,屬下怕王爺擔心王妃,所以……擅作主張瞞了下來,屬下知錯,以後再也不敢了。”
“你的手下如今還在許府?”
“是的,屬下正要向王爺稟報,不光咱們的人在暗中保護著王妃,風輕陌也派人在暗中保護著王妃。”
楚逸暄這才微微地鬆了口氣,然而,風輕陌為什麽對齊雨這麽好?不但幫著齊雨設法將他營救出獄,還一直派人暗中保護著齊雨……
楚逸暄皺了皺眉:“那風輕陌呢?”
“風輕陌……”繆青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他在查王爺。”
楚逸暄劍眉揚起:“他在查我?”
繆青道:“他在查,信王倒台是否與王爺有關。”
果然是齊雨對她起疑了,才會讓風輕陌來查他吧?
楚逸暄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抬眸:“以你對風輕陌的了解,他有多大能耐?能查到什麽程度?”
繆青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與他雖共事過一段日子,但正麵接觸較少,不好評價。不過,從這次營救王爺的行動中來看,他也算是行事果敢、頗有效率。”
楚逸暄沉默不語,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安排個機會,我要見他。”
“好,屬下立刻就去安排,請王爺稍候。”
既然在繆青的監控範圍之內,楚逸暄要見風輕陌,又有何難。
夜色籠罩下的嵇城,漸漸歸於平靜。
稻香酒肆中,酒客尚喝得正酣,風輕陌也在其中,一個人喝著小酒,麵前一盤牛肉,一盤花生,默默地吃著。
兩個身披黑色大氅的男子上了樓,至桌前站定了身形,其中一個,緩緩坐了下來,掀開了頭上的風帽。
風輕陌放下了酒杯,抬眼望著楚逸暄,黝黑的眸子如冬夜的湖水一般沉靜,絲毫沒有一絲驚訝:“這麽快就找到我了。”
“看來,我來,在你意料之中。”
“對。”風輕陌點點頭,“你的人一直在暗中跟著我,所以,我的行蹤全在你的掌握之中吧!”
沒有想到,風輕陌的警惕性竟然這麽高。
楚逸暄坦白道:“對,他們是留意到了你,不過,他們不會對你不利,放心。”
“信王的案子,跟你有關嗎?”風輕陌開門見山地問。
楚逸暄身後,鹿鳴趕緊轉頭望望,還好,酒肆的二樓已經沒有幾個客人了,風輕陌的聲音也不算高,應該沒有人能聽得到。
楚逸暄卻沉默,沒有直麵回答風輕陌的問題。隻是說道:“我很感激,你和她為我做的這一切。”
風輕陌道:“你應該謝的人是她。是她在擔憂你的安危,殫精竭慮想著怎樣幫你脫罪。”
“但她似乎對我產生了誤解。”
“如果你什麽也沒做,也就不存在什麽誤解。”
楚逸暄又沉默了下來。
若說他為了自救而采取了一些行動,去迫使楚逸昀露出原形呢?齊雨會信嗎?風輕陌會信嗎?
此時,本來守在酒肆門外的一個王府侍衛匆匆上樓,看了風輕陌一眼,便附在楚逸暄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話,然後退後站在了鹿鳴身邊。
楚逸暄震驚地抬起了頭,一臉錯愕地望著風輕陌。
他的侍衛竟然說,繆青剛剛得到消息,風輕陌便是皇帝前幾天才冊封的謁王楚逸晗!
怎麽會?!
風輕陌竟然是謁王楚逸晗,也就是,他的父皇和程婉當年丟失的那個私生子?
也就是說,風輕陌就是齊雨的哥哥?
——不,嚴格來說,應該說風輕陌是許柔止的哥哥。
怎麽會這樣……
兜兜轉轉的,幾個人的關係竟然變成了這樣,這麽複雜……
此時,楚逸暄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
究竟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揪住了心。
原本還以為,風輕陌對齊雨那麽好,是因為對齊雨懷著不一樣的情愫,令他警惕提防,卻沒想到,原來風輕陌對齊雨那麽好,是因為齊雨是他的妹妹。
如此,解除了防備,令楚逸暄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但齊雨並不是真正的許柔止,這件事風輕陌知道嗎?若是知道,風輕陌又是怎樣看待他和齊雨的關係的?
而想到,原來風輕陌是父皇和程婉的私生子,那麽,便也意味著風輕陌跟自己是手足兄弟?這層關係,之前父皇也沒有想到的吧?
那麽現在,風輕陌和自己,豈不是也構成了競爭關係?
楚逸暄緩緩地抬腕,抓住了桌上的酒壺。風輕陌見狀,便拿來一個酒杯,放在楚逸暄麵前。
楚逸暄往杯中斟上酒,自己卻沒有喝,而是端到了風輕陌的麵前。凝望著風輕陌的眼睛:“父皇是什麽時候了解到你的身份的?”
風輕陌有些意外,沒有想到,楚逸暄連這件事情都打聽到了。
是皇帝老頭說的?不,如果是的話,楚逸暄現在問的不應該是這句話。
他端起楚逸暄遞過來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淡淡地道:“我並沒有接受他給的封號。”
楚逸暄凝望著他:“這麽說,你們也是新近才相認的?”
風輕陌道:“我知道你什麽意思。但你大可不必如此警惕,我說了不會接受他的封號,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的。——我對你,不會構成任何威脅。”
楚逸暄目光複雜地望著風輕陌:“那你查我,又是為了什麽?”
風輕陌道:“不為什麽,隻是為了給雨兒一個交待。”
雨兒!
他竟然管齊雨叫“雨兒”!
不知為什麽,雖然明知對方跟齊雨是兄妹,但楚逸暄的心裏仍酸酸的,不太好受。畢竟齊雨不是真正的許柔止,所以算不算是風輕陌的妹妹,尚還難以界定,不是嗎。
他默默地再次執起酒壺,給風輕陌再次滿上,然後,抬起頭,目光深沉地望著風輕陌:“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情麽?”
“什麽事?你說。”
不管怎麽樣,楚逸暄也是他的弟弟,隻要楚逸暄提的要求不過份,他都願意滿足。就像年關那時,他為楚逸暄去追楚逸昭,就是因為,他願為這兩個兄弟去解決麻煩,雖然他們那時都還不知道他和他們的關係。
楚逸暄默默望著風輕陌,眼中種種情緒閃過,最終收回了目光,平靜地說道:“我想拜托你,帶齊雨離開。”
風輕陌一愣,頗覺意外地望著楚逸暄:“什麽意思?”
“我不想她攪和在這件事情當中。”楚逸暄垂著眼簾,語氣平淡地道,“你若帶她離開,或許她會聽話。”
風輕陌皺起了眉頭:“她費盡心思救你出來,你一出來,卻要趕她離開?這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