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夷要真正想把康城打個落花流水、屁滾尿流,其實還有一個捷徑。
那就是,半夜偷襲。
隻有偷襲,才能打對方個措手不及,勝算也可以成倍地放大。
君子壁在軍帳外偷聽到赫連晟的計劃時,不由深感吃驚。東夷竟然要偷襲康城,他怎麽能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君子璧立即避開巡邏衛兵,返回齊雨身邊。彼時,齊雨正在想,今天晚上要怎麽渡過才好。君子璧回來,一把拉過她,“來,扳個手勁,看誰厲害。”
齊雨詫異地望著他,坐到他的對麵來,手被緊緊抓在他的手心裏,還真是生疼生疼的。
兩人頭抵得很近,君子璧壓低的聲音也悄然入耳:“我帶你和碧蘇一起走吧!我得回康城。”
怎麽了?齊雨驚訝地抬起頭望著君子璧,好好的,怎麽突然要回康城了?還要帶她和碧蘇一起離開,難道他不打算回來找許昌了?
君子璧解釋道:“今晚赫連晟要派人偷襲康城,我得回康城送信,叫康城令趕緊布防。把你和碧蘇留在這兒,我不放心。”
赫連晟今晚要派人偷襲康城?齊雨忍不住在心裏爆粗,真是臥了個槽啊,古代人打仗不是要講誠信的嗎,不是都要麵對麵單挑的嘛,怎麽可以偷襲?還要不要臉了這貨!
“那赫連鏡沒有阻止嗎?”齊雨忍不住悄聲問。
君子璧搖了搖頭。
這齊雨不信啊!赫連鏡不管是聽上去還是看上去都不像那麽不要臉的人啊,怎麽會允許赫連晟敗壞他的聲譽、幹這種下三濫的事啊!
打仗都要這麽不講誠信的話,就是贏了也不光彩不是嗎?
“你和碧蘇準備一下,先裝睡。一會兒我帶你們走。”君子璧說完,手腕一個用勁,把齊雨的手腕扳倒了下來。
齊雨想說,我不能走啊!
但她還沒機會說,君子璧便已起身走出去了。
靠,藏在東夷軍中本想見機行事,找出許昌,阻止東夷與東洛的這場戰爭,結果就這樣回去,那豈不是前功盡棄?
齊雨不想前功盡棄。
半夜君子璧帶著齊雨和碧蘇去輪換赫連城的值守,中途悄悄帶著齊雨和碧蘇拐彎抹角往後營的方向去,他打算帶著她們倆潛出後營之後,便從山上轉彎而下,再回康城。
想是君子璧弄清了巡邏衛兵的崗位,因此成功地一一避過,成功地潛出了後營。
君子璧鬆了口氣,對齊雨道:“上來吧,我背你。”
齊雨卻拽住了他不肯走。君子璧愣了愣,回過頭來,望著齊雨。
“我不能走。”齊雨低聲說。
“為什麽?”君子璧疑惑。
“我得找出老頭。”她不便直呼許昌的大名,畢竟那也是許柔止的生身之父,她現在用著許柔止的身體,便不能不尊重許柔止的家人。
“阻止這場戰事,並不是非要從他下手。”君子璧道,“再說了,你能對你父親下得去手?”
呃,君子璧還不知道,她不是真正的許柔止啊。
齊雨不知道怎麽解釋。
君子璧又道:“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
“可老頭對東洛的情況那麽了解,他要是幫著赫連晟出謀劃策,東洛怎麽應付得過來?”
“或許你哥哥已經到康城了,他會想辦法解決難題的,你別太過操心。”
“那萬一他還沒到呢?”
齊雨的話,把君子壁問住了。其實這也正是他擔心的地方,畢竟在東夷這幾天像是與世隔絕,沒有收到風輕陌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到康城來了沒有。如果風輕陌還沒有來,康城的危機誰解?
所以,他更迫切想要趕緊回康城去。
雖然他不是個多有責任心的臣民,也不是什麽朝廷命官,更不是什麽皇室宗親,但他也不能眼看著東洛倒在自己的麵前。
“但你和碧蘇留下,我真的不放心。”君子璧猶豫了一下,說道,“今天晚上我接近赫連晟的大營,好像還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誰的聲音?”
“丹姝。”
君子璧的話,讓齊雨一愣,“你是不是聽錯了?赫連晟那麽防備她,丹姝怎麽會來?”
“丹姝的聲音,我不會聽錯的。”君子璧頓了頓,又道,“而且,她好像是站在赫連晟一邊的。”
“什麽意思?”齊雨驚愕,君子璧說的,她沒聽錯吧?
君子璧的聲音有些低沉,“很有可能,我們被她騙了。”
齊雨頓覺毛骨悚然。丹姝騙了他們?為什麽?
“我是根據什麽來判斷的?猜測?”齊雨顫抖著聲音問。
君子璧看了她一眼:“算了,你不要再問了。我這就帶你們回康城。”
他真不想跟齊雨說,他信錯了當年那個文靜柔弱的姑娘丹姝,——當年作為灼華公主的劍侍,丹姝一直以她的文靜柔弱來襯托著灼華的無理取鬧與刁蠻任性,明明該討人喜歡的人應該是丹姝,可他……卻怎麽還是被那個無理取鬧外加刁蠻任性的灼華公主牽動著他的喜怒哀樂呢!
的確,他能從丹姝的眼中感受到她灼灼逼人的熱情,對於那樣一個文靜的姑娘來說,那樣的眼神簡直是對心理一個相當大的突破了,很不容易。
不光如此,丹姝還一直默默地關心著君子璧,他的劍穗是她親手編的,他向上的玉佩不小心被灼華摔碎,丹姝轉頭就把自己的那塊璧玉悄悄地係到了他的腰帶上。她甚至還關心他吃得好不好,覺得男人都愛吃肉,所以在飲食上對他也是頗多的照顧……
因此君子璧覺得愧對這樣的眼神,愧對這個姑娘。那種愧意一直纏繞了他這麽些年,然而沒想到……
剛才他在赫連晟的帳外,竟然聽到丹姝說話的聲音,他竟然聽到丹姝說:“四皇兄,我夫君說得沒錯,不趁早拿下康城,又如何能在最短的時間裏攻向嵇城呢?東洛對咱們東夷不仁,咱們也無須對他講什麽情義,此戰宜早作了結,以免夜長夢多。”
這番話,丹姝是對赫連鏡說的。她不但稱赫連鏡為四皇兄,還稱赫連晟為夫君。在將軍府的時候,當著他們的麵,她可不曾表露過對赫連晟的這種親熱的態度啊!
當時,君子璧的心就開始往下沉……
丹姝若是與赫連晟同心同德,那豈不是表示,他和齊雨的舉動其實都在赫連晟的掌握之中?——或許,顧念著當年的舊情,丹姝並沒有把他與齊雨的身份揭穿給赫連晟?所以,他和齊雨才能平安地混入東夷軍中,沒有發生什麽事?
但就算丹姝沒有揭穿他和齊雨的身份,照她現在這樣的狀態,是肯定沒有幫他們把東夷發兵的消息傳遞給康城吧?
所以,康城現在的確很危險,他才迫不及待想回去!
赫連晟的軍帳中,赫連鏡對丹姝的回答顯得頗為讚賞:“好,就照丹姝說的辦吧!”
注意,赫連鏡對丹姝的稱呼是丹姝的名字,而不是“弟妹”或者“少夫人”!
所以,赫連鏡對丹姝的信任、以及他們兩人關係的親密程度,可見一斑。
君子璧很傷心,他寧可自己什麽也沒有聽到,什麽也沒有發現,那樣的話,也不會這麽失望、這麽少臉、這麽心涼!
這個丹姝,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丹姝了!
齊雨想要追問君子璧到底發現了什麽,為什麽認定丹姝是站在赫連晟那一邊的。然而,君子璧還沒有說話,突然,周圍火光四起,將他們團團圍圍地包圍住了!
“怎麽回事?”齊雨吃驚地轉過身,君子璧已經迅速將她護在身後,默默地望著從人群中走出來的那道纖細窈窕的身影,沉聲道,“碧蘇,先送丫頭離開!”
“你們都走不了了!”在三人麵前站定,丹姝那張好看的小臉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陰晴不定,雙眼全無表情地望向齊雨,“齊王妃,令尊就在軍中,你真的不想與他相聚嗎?”
君子璧說的都是真的啊!丹姝竟然真的站在赫連晟那一邊?
齊雨簡直不敢相信,這麽說來,之前丹姝一直都在跟他們做戲?原來他們竟然一直就活在赫連晟與丹姝的監視之下,全陷在赫連晟與丹姝的掌控之中?
天哪,這真是個莫大的笑話啊!
可為什麽?丹姝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要裝好人把他們引入軍中?又為什麽等到現在才揭穿他們的身份?
君子璧護在齊雨前麵,語氣冰冷:“少夫人!現在這一出,是為了達成什麽目的?”
丹姝望向君子璧,不禁冷笑:“劍師大人!沒想到事隔多年,你還是這麽輕視丹姝啊!這是因為劍師大人覺得丹姝沒用嗎?”
君子璧牙關咬了咬,“若你覺得我輕視了你,這是我的錯。但這不關齊王妃的事。”
丹姝卻冷哼了一聲:“把人押下去吧!嚴密看管,萬不可讓他們脫身離開!”
“為什麽要這樣做?”齊雨朝著丹姝,大聲質問。
丹姝卻什麽也沒說,而是緩緩往後退去。
她的身後,東夷的官兵護衛下,赫連鏡與赫連晟並肩而立,神情冷漠地望著君子璧與齊雨三人。
頭上是張開的大網,隨時準備收籠而下,所以君子璧與碧蘇就算輕功再好,也別想逃出去了。身旁一擁而上的官兵,迅速將君子璧與齊雨三人控製住了。
深夜,黑壓壓的東夷軍隊逼近到康城麵前,排在前麵的,是兩排拉排列整齊的戰車,準備攻城而入。最為壓後的一輛,是專屬於赫連鏡的禦用戰車,車體龐大、車篷高敞、車廂開闊,車廂外側全都釘裝著青銅護甲,整輛戰車以四匹高頭大馬開道,真是攻守兩便、氣派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