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貪生怕死江小白
江小白倆人食過飯，也未多做停留，付完賬款，便收拾離去。
好巧不巧，豔陽高照，可把小道士累慘了，小小身板一路帶著個大男人。若不是江小白與他師叔有關，他早就罷工不動。
好在已經距離上京不算遠，按小道士的速度，今晚便能到達護國寺。
兩人抄近道小路，跨過山川樹林，趟過溪澗河流，終於在黃昏之前抵達護國山。
護國寺就位於這上京城南的護國山之上。
遠處瞭望，山頂雲霧繚繞，若有薄紗纏於頂，霧氣氤氳內仙鶴飛舞，寺廟塔樓若隱若現。半腰山下，樹林蓊鬱蔭翳，在夕陽照耀下，樹葉泛起點點金光，光彩奪目。樹林其間亦有山徑蜿蜒曲折而上，通向幽靜深處。
真是一處鍾靈琉秀，景色怡人的仙家寶地。
護國寺乃華夏傳承大派，占據此山已長達數千年，其間或有興盛，或有衰敗，依然曆經萬劫不倒，傳承至今，可見其底蘊深厚。
“小道士你說，你師傅一會兒會如何待我啊？”
到山腳之下了，江小白才開始心思起伏，即將見到半個神仙一般的人物，心中終歸有些惶恐不定。
小道士哈哈一笑：“沒事，我師傅人很好的，對誰都很平和。”
聞言如此，江小白心中稍緩，卻聽耳邊有驚雷炸起，是那山頂雲霄之中有怒吼聲傳來，在整座山間回蕩。
“誰TM的偷我酒喝了？被老子抓到，一定要讓你生不如死！”
小道士笑臉一僵，尷尬摸頭，又補充道：“除了他沒喝到酒的時候，其他時候還是很平和的。”
江小白愣住好一會兒，才喃喃問：
“剛剛那是你師傅的聲音？”
“嗯，是的啊”小道士無奈回應。
尷尬的氣氛在空中彌漫。
小道士補充到：“其實我師傅隻是修煉過佛門獅吼功，所以嗓門大些也很正常。”
江小白心中暗自腹誹，表麵卻隻能尷尬一笑：“咳咳，我們還是先上山吧。”
山高路陡，但抵不過小道士的極速，很快就到達了山頂。
護國寺
牌匾上三字氣勢磅礴，恢弘大氣，字形亦是筆走龍蛇，矯若驚龍。
門匾其後，迎麵並排著一觀一寺一塔樓，尤為奇特，佛道儒皆有供奉，乃世上絕無僅有。
護國寺，集百家之尊，護國之根本。
還未通過門匾，便有清風徐來，將江小白二人托浮離地，若有無形大手，將二人直接抬進了此地的最高建築——聖人塔。
飄飄蕩蕩入塔中，輕落在蒲團之上，凝神才發現前方蠟燭燈火中站有一人，白發飄飄，仙風道骨，可惜的是，麵部粗糙了些。
小道士直接撲上去，賣乖道：
“師傅，我回來了，有沒有想我啊？”
聞道長卻拂袖推開，反而有些無奈：“有外人在前，為師之前如何教你的？”
小道士撇嘴：“我知道，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可是師傅你這個樣子還是什麽形象和維護的啊？”
聞道長嘴唇微張，忍住嘴中的髒話，臉色嚴肅道：“不準胡鬧，現罰你去麵避思過。”
“好的，知道了，哼，我這就去。”小道士苦著臉回應。
等小道士離開，江小白這才恭恭敬敬行武道之禮道：
“小子江小白，拜見聞道士。”
聞道長這才捋著胡須，麵露笑意，道：
“你此次過來，是收了聞言委托吧。”
江小白心中驚訝，從懷中掏出貼身攜帶的盒子，雙手奉上道：
“前輩料事如神，這次我此來就是為了送這盒子。”
聞道長滿意點點頭，將盒子接過來，打開拿出裏麵的一本書和一封書信。他卻將書丟在一旁，單單打開信封細
讀。
皺眉良久，最終才緩緩舒開，聲音低沉道：“既然如此，你便跪下吧。”
江小白心中一驚，不知所以，卻最終還是選擇跪下，拜服於地。
“你可願意投入我護國寺？”
聞道長的聲音宏大而響亮，直擊江小白心靈，靈識震顫。
“我願意。”
江小白聲音顫抖，虔誠回應。此刻他心神激蕩，內心歡呼，這是來時預想中，最好的情景。
“好，再跪。”
“是，師傅。”江小白心思激動，聲音顫抖，再行大拜之禮。
聞道長此刻不知悲喜，淡淡道：
“從今以後，你便是我護國寺之人，往後若有人冒犯，即可報我護國寺之名。”
“是，師傅。”江小白再一大拜。
聞道長：“既拜入我護國寺，你可信我？”
江小白聞言心神一緊，回應道：
“我既拜入護國寺，自然對師傅保有絕對信任。”
話音剛落，隻見有一指點落眉間，江小白便昏睡了過去。
昏昏沉沉，噩夢，破鏡，撕裂的記憶湧現，仿若回到了那陰南山黑暗迷宮之中，恐懼，不安，各種負麵情緒占據了思緒。
黑暗，眼前不見半點光明，如同身處於陰間無邊地獄，被幽冥冤魂纏繞，掙脫不動，逃不出來。
死亡？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黑，太TM黑了！
逃離這裏，我還不想死。
逃逃逃，我江小白不能死。
心靈的呼喚，濃鬱的迷霧擴散，死寂的黑暗展露出一條幽冷的暗道，這便是逃離出去的道路嗎？
扶在冰冷刺骨的牆壁之上，沿著微弱的光亮指引，不停向前，腳下有什麽東西阻攔，跨過去，依舊有東西阻攔，再跨。
光亮跳動，如同一個遊戲人間的精靈，本已到了近處，想去觸碰時，卻又一閃到遠處。
向前，向前。
有活下去的希望，我不想死。
逃，繼續逃。
如此曆經千百次，那點亮光終於被抓在了手上，四周的黑暗如迷霧般破散而去，身體所處之地，皆為一片光明。
手中的亮光蠕動，下意識地去撫摸，卻見有白霧散去，裸露出其中被包裹的真實模樣。
——是一塊骨頭。
白瑩瑩亮晶晶的骨頭，其內若有仙光閃爍，雷聲轟鳴，又似有靈龍飛騰，鳳鳴凰舞，這骨頭之中，猶如孕育著一個仙靈世界。
如此親和，如此美妙，好想把自己也融入其中，進入這仙靈世界，化為這骨頭的一部分。
“醒來！”
虛空中有佛音詠唱，穿過這白茫茫世界，直擊江小白心神。
終於，回憶中的世界如鏡子般破碎開來，魂魄歸於現實。
一口鮮血吐出，江小白迷惑地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依然在聖人塔中，疑惑問：“師傅，我剛剛怎麽了？”
聞道長眉頭緊皺，道：“剛剛你處在回憶世界裏，差點身死道消。”
“啊！怎麽會？”江小白一陣驚歎。
聞道長此刻不知是該喜或該悲，道：“你在陰南山內得到過一塊骨頭是吧！”
“對的，師傅”
既已經拜師，江小白便不再遮掩。
聞道長頓了頓，歎道：“這是一塊仙人骨，或許還是仙人靈骨。”
“靈骨？什麽意思啊？”江小白更加困惑。
聞道長深深望著江小白，半晌才道：
“萬物以靈修道，這靈便是指靈根，一個人的靈根如何會影響這個人修行速度。”
“天道無常，每個人的靈根大小也不一樣，靈根資質差者，往往都碌碌無為，即使用比別人百倍努力，修行道途
中亦還是難入登天。”
“而天靈根者，得天地造化之人，修行速度快於常人百倍，一日修行便可抵別人百日。”
“靈根雖然無形，但終究需要寄托之物，而骨頭是人之為人形的關鍵所在，所以靈根往往藏於百骨之中，這寄靈根之骨便被人稱為靈骨。”
江小白順著思路想下去，便驚訝得嘴唇微張，不敢言語。
聞道長卻依然平靜，脫口說出這常人難以置信的結論：“沒錯，此刻你體內，有著仙人靈根。”
“可這，並不是什麽好事。”
聞道長望著江小白的眼神中充滿憐惜，緩緩道：“真仙是何等強大，即使死亡，依舊不能小覷，現如今看來，這仙靈骨之中，恐怕蘊含著一絲真仙意識。”
“仙靈骨之中的意識若完全蘇醒，大概稱其為半步真仙，亦不為過。到那時，你和仙骨之中的意識必然會有其一消亡隕落。”
“那一定是我會死掉。”江小白眼神黯然。
聞道沉默，想安慰什麽卻無可奈何，真仙二字，份量太重了。
古往今來，多少天驕出世，但這世間，真正成仙留名的卻隻一兩人。
更不論如今修行傳承破滅，世界靈氣衰退，但凡事物，能沾染上真仙二字皆是不可違逆。
江小白心思破損，強大的壓迫，如洪水般衝破他的心防，忍不住抱頭痛哭流淚，無意識喃喃：“啊我真不想死!我還想要活很久。”
聞道一陣靜默，無法安慰，隻能讓其肆意釋放情緒。
“啊”
撕心裂肺的哭吼響徹雲霄。
正在隔壁三清觀麵壁的小道士一陣疑惑，不知道江小白這邊發生了什麽，一陣頭腦風暴後，表情變得極度驚訝，喃喃道：“不會吧，師傅不會是那樣的人吧。”
“啊～啊～”
如哀鳥悲鳴的聲音不斷。
小道士一陣搖頭，努力讓自己不再亂想，卻還是忍不住撓頭說道：“可這叫喊，真的很像網絡上描述的初夜之痛啊，男人與男人之間，真的可以嗎？”
聖人塔內，江小白哭喊得幾乎沒了力氣，隻能帶著哭腔，聲音嘶啞道：
“很小很小的時候，對我很好的奶奶突然離我而去，那是我第一次真正了解死亡這個詞的意義。我亦恐懼，害怕著自己會在這世界上突然消失。”
“待我長大了些，有人給我說，有武道宗師之上者，可以活百年千年，於是我就瘋狂拜師學藝。”
“為了成為武道宗師，我不顧父母安排，拚命努力練武十二年。”
“我在外麵當保鏢，嗬嗬，雇主們都不知道，其實我才是最貪生怕死的那一個。”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小白笑容變得瘋狂，麵目猙獰，眼睛中泛起血絲，顯得有些猩紅。
“現在，二十歲了，當我剛剛了解修行之路，卻被告知，我一定會死，哈哈哈哈，多麽荒誕！”
“哈哈哈哈，多麽荒誕!不是麽？”
牙齒緊緊咬著，口中鮮血噴一地，江小白心神動蕩，不複半點人樣，乞求一般跪拜在地哭泣。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就這樣死去。”
啪！
一清脆的響聲。
聞道終於忍無可忍，一巴掌狠狠扇在江小白臉上。
江小白卻如同爛屍一般，渾然不覺，笑容有些瘋狂：“死便死吧，哈哈……”
聞道長心如刀割，剛收的徒弟轉瞬間卻變成如此模樣，於心不忍，隻能將其一掌拍昏。
吩咐好小道士安置江小白後，聞道長孤身踏入藏經閣。
這一夜，護國寺燈火通明。
聞道長翻閱護國寺所有先賢珍籍，隻為求得保江小白不死之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