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錐心之痛
好踏實的感覺,走在你身邊的時候,不管誰朝我撲過來,我都不怕,因為有你在。
你一個眼神過去,我感覺你都要給他們三個字,‘斬立決!’”
那時候她笑得可真好看,伸著腿就像猴兒爬樹一樣往他身上攀爬。
她也是不怕累的,他不伸手扶她,她就吊在他的身上。
“北辰,你遇到麻煩時那種沉斂,我都快要愛死了。”
她說喜歡他的成熟內斂,他卻突然覺得那種沉著是種負擔。
每走一步,都是艱難。
“好的。”護士應聲摁了7樓。
電梯上行時,他反手壓載電梯內扶手上,不想上樓。
電梯停下來,“先生,7樓到了。”
“哦。”楚北辰硬著心腸走出去。
他聽見了嘈雜的聲音,那聲音有爭吵,有悲聲,有痛呼。
楚北辰的腳步快了起來,他聽見自己的鞋底踩在光滑地磚上的聲音有些清脆。
到了搶救室外,靳斯翰全身都是疲憊的影子,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雙手都是血,他的白襯衣袖口上,都是血。
楚北辰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晃,晃得他頭暈。
靳斯翰抬頭時,楚北辰看見他紅紅的眼裏的淚水流了出來。
“大哥,雅南呢?”
靳斯翰站起來的時候,伸手撐著牆,顯得吃力,他指了指自己對麵那間病房,“從搶救室出來,進了那裏,你去抱抱她,讓她……不要牽掛你……安心的走。”
楚北辰在凝重消毒水味道的走道間踟躕一陣。
什麽叫不要牽掛他?什麽叫安心的走?
這些騙子!
為了證明那是一個騙局,他擰開那門的鎖。
裏麵的護士醫生在說什麽他都沒有聽清。
隻見著雅南闔著眼睛,臉上還有擦傷的地方已經不出血了,沒有唇色,他摸到她手指的時候,冰涼的。
大哥說,讓他抱抱她,他便伸臂抱了抱她,然後把她抱了起來,悲愴之聲哽咽而出,“南南,我們回去。”
霎時間,病房裏亂作一團。
靳斯翰衝進病房的時候,看見三個護士都被踢到了牆角邊。
不用說,一定是魔怔了的楚北辰幹的!
瞧瞧他的樣子,已經癲了一般!
醫生也不敢上前,隻能一個勁的勸,“楚先生!你冷靜點!”
楚北辰眸子裏腥紅一片,抱著四肢頭顱都耷落的雅南硬是要衝出病房,把她抱回家。
“大哥,你叫人過來,把這些混蛋全部控製住,我要帶雅南回家去。”
“北辰!”靳斯翰上前不得,他雙手擋著楚北辰的去路,眼裏噙著的水光,晃晃悠悠快要滾落,“你把雅南放下,別讓她連死了也不得安寧,好不好!”
楚北辰搖頭,搖頭,喘氣的時候,他想吼都吼不出來,“不要開玩笑了,不要跟我開玩笑了,我受不了的。”
受不了的。
如果雅南沒有了,叫他怎麽辦?
“別跟開這種玩笑,我開不起的。”
楚北辰覺得自己是瀕死的駱駝,再也不能往他身上壓一根稻草!
好好的一個人,早上還好好的,昨天晚上,他還抱著她。
她還摟著他的脖子,聲音軟軟的,跟初春裏的風一樣,“北辰,我就喜歡你這樣抱著我的感覺,真是踏實得很。”
“北辰,今年冬天我們不在北方過年了吧,我們去南方過年,那裏過年暖和。”
“北辰,春節的時候,我帶你去我們G城最熱鬧的市場,有很多小吃。”
“北辰,你以前唱過歌嗎?唱首情歌給我聽,改天我們去KTV裏點一首對唱,唱什麽呢?”
那些話一遍遍在耳邊回響,他覺得餘音尚存。
可是這人怎麽會冷得沒有溫度。
他開不起這樣的玩笑……
靳斯翰讓醫生去叫醫院裏所有的保安過來。
不一陣進了十幾個體形彪壯的保安,楚北辰不肯放手,他也覺得自己瘋了,雅南冷得沒了呼吸,他卻不肯放手。
他想把她帶回去,他可以把她暖熱……
楚北辰被製住的時候,護士給他注射了鎮定劑,大劑量的鎮定劑。
雅南的屍體在他倒下去的時候,被人搶走,他恨不得追過去,殺了這些從他手裏搶走雅南的人,可是卻無力抗爭。
閉上眼睛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哭了。
他失去了自己這輩子遇到的最愛的女人……
徹底的失去了她……
靳斯翰去看顧齊羽的時候,他穿著黑色的素衣,臂上一朵白色的小絹花。
站在顧齊羽的病床前,靳斯翰拿出報紙,聲色淡淡卻溢著悲傷的開始念報紙。
4月3日下午兩點,一輛紅色的名貴跑車衝下至仁路段高架橋,車毀人亡。
死者並非新手上路。
經法醫鑒定,死者沒有酒駕,身體裏也無毒品物質,當時道路狀況良好。
根據現場情況推論,死者是在突然間加大油門,用力衝下高架防護橋段的護欄。
疑似自殺性交通事故。
靳斯翰合攏報紙,看向顧齊羽。
顧齊羽死死盯著靳斯翰的裝束,他肩上的小白花。
腦子裏遍遍回放靳斯翰所念報紙的內容。
“大哥!”
“別叫我大哥,你早就沒了這個資格!”靳斯翰立在顧齊羽的床前,眼裏是怨毒而冰冷的光。“你知道死者是誰嗎?”
顧齊羽驚恐惶怕,他多日來都覺得還算平靜,雅南隻要在,他耗盡一生,也要重新得到她。
一定要!
可這時候他發現自己錯了,什麽都超出了他的謀算範圍。
一切都不對了。
“不要!大哥!不要跟我說!”
靳斯翰卻聲音鏘鏘,字字咄咄,“是雅南!是靳雅南!是我靳斯翰的妹妹!同父異母的妹妹!是追在你身邊愛了你八年的李心兒!”
靳斯翰聲色俱厲,猶如震吼,是怒不可遏的震吼!
顧齊羽想要撐起來,手臂好像失了力,眸裏的絕望緩緩溢出來,“大哥!不是真的!”
“她曾經告訴我,不論將來發生什麽事,都不要讓你死,要讓你好好活著。”
靳斯翰笑了笑,苦澀又冷戾,“我到現在才從北辰的嘴裏知道你對雅南做的那些事!
顧齊羽!你逼死了她,毀了她,讓她把這個世界上所以在乎她的人都遺棄,丟下,你滿意了嗎?”
顧齊羽想要翻身下床,他卻心口疼痛不支,跌到床下。
那一跌,仿佛跌進了萬丈深淵,深淵裏毒蛇群,一口口咬過來。
靳斯翰咬牙握拳,“不要跟我說你心痛,你的心能有雅南痛嗎?
她是自殺的,她有兒子都活不下去。你哪怕騙一騙她,跟她說你沒對她做那種*不如的事,她也能活下去。
你逼著她去死!
逼著那樣像一束陽光一樣的女孩兒去死!
顧齊羽,你的心狠成這樣,我當年怎麽沒有看出來?
她哪點對不住你?”
“大哥,雅南的死是假的!”顧齊羽伏在地上,活像被推上了真正的絞刑架。
“這不可能是真的!雅南隻是說說的,她曾經跟我說,好死不如賴活著!”
“對,她連賴活著都賴不下去了。你說怎麽辦?”靳斯翰彎下腰,伸手扣住顧齊羽的肩,狠狠的往上拽,讓對方的臉麵向他。
靳斯翰本就生得美,帶著一股子仙氣,任誰都覺得這男人好接近,可他眸底陰冷之時,卻同樣可以讓人心生懼意!
顧齊羽抬眼看著靳斯翰,看著對方眼中霧氣成水,咬牙時的臉,是一種隱忍著要殺了他的怒意。
“大哥!你動手吧。”了無生趣。
顧齊羽隻能想到這四個字,雅南沒有了,他也不知道明天還能做什麽。
好象突然間沒了生的意義,活著做什麽呢?
一輩子都在沒有她的世界裏,再也尋找不到任何東西。
不如,跟她一起去吧。
靳斯翰搖了搖頭,“她曾經無意間說叫我不要對付你,讓你活下去。
起初我以為是她愛你。
現在我才知道,她不要你死是對的。
你時時刻刻想著,你是怎麽害死她的。
你記著,她當時開著楚北辰送給她的那輛車,超速衝下高架橋,全身骨頭都摔斷了,內髒碎了,嘴裏吐出來的血,都是泡子。
你記著,她死之前都是叫著楚北辰的名字,闖闖的名字,她哥哥的名字。
從未提過你。
你記著,她要你活著,活著去想想她死之前所承受的那些你帶給她的痛苦。
她給了你那麽多美好的回憶。
而你帶給她的回憶是什麽?
是死前無邊無際的痛苦……
你就這麽活著,永遠都活著……
死太便宜你了。”
靳斯翰站起來,丟下了疊照片。
車輛事故現場的,雅南送進醫院搶救的,搶救時吐出血泡時的慘相。
搶救無效時麵色蒼白的沉靜。
每一張,都是捅給顧齊羽的刀子。
刀子紮不到要害,卻疼得人筋骨斷裂一般。
不要人命,卻勝要人命。
顧齊羽伏在地麵上,活像是死了一般,他感覺到心口中裂開時有鮮血湧出來。
湧出來的時候延著喉道一路往上,湧進嘴裏,溢出來。
他痛呼著一個女人的名字,“心兒,心兒……”
她來找過他,讓他好好活著,照顧她的兒子,如果以後有人欺負闖闖,他要拿命去拚,因為是他欠她的。
她要他活著,要他看著他帶給她的痛苦。
他看到了,看到了她無力承擔痛苦的後果,看到了她的痛苦,他卻活不下去了……
若是知道會有這一天,那天晚上他一定不會趁著她沒有知覺,要了她的身子。
本以為可以從此有了瓜葛,卻從此陰陽相隔。
她說過,是他把她從這個世界推向了另外一個世界。
她說,她曾經愛過那樣的他。
他都記得。
活著的人,才痛苦,記得的人,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