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7章 虛偽
“月月……”尹蕭還在低喃著，眼淚終於可以大把大把地往下掉，他的大掌顫顫地伸向她送來的那些飯盒——都是她自己做的飯菜，還有一絲溫暖，就像是……幸福的溫度。
可惜，他已經不能吃任何東西，隻能靠輸營養液維持。月月，對不起，爸爸要浪費你的好心了。
“咳咳咳！”胸臆間又開始翻山倒海，他劇烈地咳嗽，感覺喉頭一腥，連忙摘掉氧氣麵罩，一口鮮血就吐在了地上。
“小心點！”又有一雙胳膊上來扶他，同時遞過來一塊白毛巾，“他們說你來見女兒了，我就跟過來。”
“歐陽？”尹蕭艱難地抬頭，看清來人，頓了一秒，突然爽朗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我這條路，終於要走到頭了……”
“唉。”後者輕歎。
真正的朋友間，不需要虛假的安慰。
“你家丫頭，跟我說，想和卓兒解除婚約……”歐陽老先生緩緩地開口，看著麵前孱弱的男子，眼眶有些微紅，低下頭，忍著心酸，“你放心，我是不會允許的。可是你的身體……要不然，我們把兩家的婚禮提前吧？”
一個禮拜後。
上午十點，鳳煜邊喝咖啡邊看文件，旁邊的手機屏幕泛起亮光，他順勢接起，卻在聽到對方的話時怔住，抿在口中的咖啡一下子噴了出來。
“咳咳咳，你要……結婚？”鳳南析有些反應不過來，“你在國外的豔遇？閃婚？！你家老頭子會同意？”
據他所知，歐陽家可是軍政世家，歐陽老先生也是古板中的戰鬥機，就算是同意尹晨月的退婚，也不至於這麽快就接受下一個兒媳吧？
“一言難盡，婚禮在明天。”歐陽卓的聲音悶悶的，“我現在剛下飛機，不和你聊了，總之你明天記得來。犴”
“嗯哼。”鳳煜應聲，腦中卻突然浮現那張倔強冷傲的小臉——大勢已成，現在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補償那個丫頭了？
“對了，新娘是誰？”掛電話之前，他隨口問了句。
“尹晨月。”他悶悶地吐出三個字，然後直接扣斷了電話，完全能想象鳳煜此刻的目瞪口呆蟄。
他本來也是決意不娶的，對那個女人百般不喜歡，但是……父親告訴了他真相——
愛不愛沒關係，娶不娶也沒關係，但是這個結婚的盛況一定要做足！尹晨月的父親，在監獄裏……快不行了。一定要讓他臨死之前，看到女兒幸福……
於是，歐陽卓該死的同情心泛濫了！而且尹晨月也不知道真相，所以他隻能主動，回來準備明天大張旗鼓的迎娶……
而另一邊，鳳煜握住手機，俊眉緊蹙著，半天沒有舒展開來。
腦中再度浮現那張無辜的小臉，他恨不得將她的捏碎——原來她的一切都是假裝的！原來，她是那麽有心機的一個女子：讓他這邊放鬆警惕，不再整她，然後又提前婚期，更快嫁入歐陽家。
其實，那個賭約履不履行沒關係，她嫁不嫁給歐陽卓也沒關係，隻是……她不能浪費他對她的“欣賞”！
因為，他還是第一次“欣賞”一個女孩！
鳳煜的拳頭不禁捏起，終於憤然撈起桌上的車鑰匙，衝了出去……
他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
學校、宿舍，然後又是好不容易調查到的家庭住址，等他飆車到了那個地方以後，又被告知，尹晨月已經被歐陽家的人接走了，就是為了明天那個婚禮！
鳳煜緊緊地握著方向盤，她已經進了歐陽家，他自然不能再衝過去質問她有多麽虛偽！
不過，她休想順利地幸福！
既然她逃得這麽快，讓他無法單獨質問，他就換一種方式，告訴所有人，她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喂？”打開手機，他熟稔地按下某個號碼。
“總裁，您有什麽吩咐？”對麵，秘書受寵若驚，但是很快又恢複了正常，畢恭畢敬地詢問。
“明天的行程單改一改。”捏著方向盤，他咬牙切齒地開口，卻連自己也不明白這種狂躁情緒從何而來，“明天我要去歐陽家參加婚禮。”
“好的。”秘書應聲，連忙拿筆記下，同時問道，“需要準備什麽禮物嗎？”
“恩……”他沉吟了半響，邪佞微笑，緩緩開口，“送一台攝像機吧。”
尹晨月，你，逃不了。
“哢噠”一聲，電話在下一秒被掛斷，徒留秘書僵立在原地：攝像機？！這算哪門子結婚禮物？……
翌日。
婚禮很盛大，一大早就有服務人員開始布置場地，正對著舞池的方向，裝了一個隱形的攝像機，很多賓客都不知道，甚至連尹晨月本人也不知道。
這是給尹蕭看的，此刻，他已經躺在滿是監護的床上，偶爾能夠困難地睜一下眼，看一眼屏幕中的畫麵。癌症這種東西，發展起來，真的很迅速，生命在它麵前，實在太孱弱太渺小。
尹蕭的嘴巴張張合合，竭力呼吸著氧氣，想要看得更久：他要看到女兒真正嫁入歐陽家，才能瞑目！
歐陽卓拉了拉身上的西裝，表無表情地站在遠處，隻有在經過那個微型攝像孔時，才露出笑容，為的就是讓對麵的尹蕭安心。
至少讓尹蕭以為，他是愛尹晨月的。
尹晨月進來的時候，著實讓歐陽卓也驚豔不小，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女生，打扮起來，竟然如此漂亮——席地的白色婚紗，襯出她修長嬌好的身材，露在外麵的胳膊白嫩細長，柔媚得像是剛開的廣玉蘭。
隻是，那頭紗下的小臉，卻沒半點的喜慶，像是任人擺布的木偶一樣，任由幾個伴娘拉著她走過來。
鳳煜冷笑著坐在角落中，修長的指節捏著手中的酒杯，“乒”地一聲捏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就像是要捏碎了她一樣。
虛偽！
從來沒見過這樣虛偽的女人！
小小年紀，就能這樣不擇手段上位，居然連他都騙過了……
屋子中的燈光漸暗，唯一照亮的是歐陽卓和尹晨月，以及他們中間的紅毯……潔白的婚紗在搖曳的燈光下閃出點點光亮，她像迷途的仙子一般緩緩走到他麵前。
“歐陽卓！”伴娘輕聲叫他，歐陽卓才猛地回過神來，伸手讓尹晨月的小手挽上來，一步步走向神父。
一切按部就班，所有的繁文縟節都像是機械地過場一樣乏味無趣，兩聲毫無愛意的“我願意”，卻讓周圍的人看不出絲毫的破綻。
隻是，當牧師說出：“歐陽卓先生，您可以親吻您的新娘了！”這句話時，聚光燈下的兩個人都不禁犯了難。
親吻？“謝謝。”歐陽卓紳士地朝著神父點點頭，揭開她的頭紗，清淺一笑，想要做戲做到底，直接吻下去，尹晨月的頭卻反射性地往旁邊一偏，讓他吻在了臉上。
“害羞？”他壓低了聲音，戲謔地開口。
不就是一個吻嘛，她也吃不了多少虧！有什麽好躲的？
“我還不習慣。”尹晨月難堪地轉過臉，拒絕和他目光的對視，小小的拳頭已經緊捏在了一起——她抗議這場毫無意義的婚姻！
爸爸竟然以死相逼，要她嫁給他！到底是為什麽？
如果不是為了減刑，如果沒有任何的利用意義，為什麽一定要她嫁給沒感情的人，過這種拘束而無意義的人生？
“以後會習慣的！”他痞痞地笑笑，突然掐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
尹晨月的嘴巴一直緊閉著，他溫熱的舌尖舔了舔，卻無從進入，隻能尷尬地借位，佯裝熱吻，其實隻是流連在她唇角的甜美中……
“嫌我髒？”簡單的儀式完畢，歐陽卓估摸著兩人走出攝像範圍，這才轉頭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正努力擦著嘴巴。
這太受傷了！
他是幫忙，才勉為其難娶她的！她這個行為……也太傷人了吧？
“我隻是不習慣。”她掃了他一眼，依舊冷冰冰地拋出一句話。
“不習慣就喝這個漱漱口吧。”歐陽卓壞心地遞了杯烈酒過來，“走吧，敬一圈酒，嘴巴就漱幹淨了！”
嫌他髒？
那他就用烈酒辣死她！
歐陽卓隻是惡作劇一樣的想法，卻沒有想到，這杯烈酒，讓所有的事情都走向了混亂的一麵……
今天來的客人很多，一圈酒敬下來，歐陽卓喝得臉色通紅，而尹晨月已經連腳都站不穩了。
說是喜酒，她一杯一杯，比喝悶酒還爽快！
既然命中注定要嫁給不愛的男人，那就不如醉死吧，喝醉了，什麽都不記得了！也就不用在乎爸爸是不是失望了……
看著兩個喝得爛醉如泥的孩子，歐陽老先生氣得臉色鐵青：他們這樣歪歪扭扭的站在賓客麵前，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去把少爺和尹……咳咳，和少夫人都扶下去休息。”橫了一眼旁邊的管家，歐陽老先生壓低了聲音，示意將人帶下去，省得丟人現眼。
而他，扯出一張笑臉，和賓客們閑聊，盡量保持總體氣氛的和諧。
喜慶的外表下，心中的落寞依舊：他應付完了賓客以後，就要馬上去醫院“報喜”，看尹蕭的情況，估計也就這兩天了…哦…
“辣死你辣死你！”看著尹晨月被兩個下屬架走，歐陽卓還停留在原地，孩子氣地嘟噥著，踉蹌著後退，卻正好踩在一雙光亮的皮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