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5 可憐的自尊
殷木坐在床上,略有些怔忡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腦子裏盤旋著她剛剛丟下的一連串話。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確定自己喜歡上了某個會完全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會愛到義無反顧的女孩,可是……
那個女孩的眼裏,卻從來都看不到他。即使,他一直一直很努力的要陪在她身邊……
一抹艱澀襲入心底,他煩躁的揉了揉柔軟的發絲,“SHIT!”不由得低罵了句,自己什麽時候竟然被殷雪幾句話就影響了情緒?而且,還變得這麽自怨自艾!
看來最近他的抗壓功力越來越差了。
果然!
死丫頭就是一味毒藥,誰愛上她誰倒黴!
晚飯的時間,雲蘇已經等了很久了,米蕭才終於回來。
老秦過去替他接了公文包,孔嬸和一些下人,忙著把廚房裏熱著的菜端出來。
“叔叔……”雲蘇站起來,喚了他一聲,笑容甜膩的朝他奔過去。
他頓了下步子,卻沒有轉頭看她,隻是淡淡的丟下一句,“我上樓換件衣服就下來。”
語氣……淡到,幾乎有些冷……
雲蘇愣了下,步伐硬生生頓住。
怔忡的看著他迅速上樓的背影,笑容漸漸凍結在臉上。
不對!不對,完全不對……
米蕭又回到了那種淡漠的狀態……完全,沒有要言和的意思……
昨晚的一切,難道真的都是自己在做夢嗎?那一刻,雲蘇,有些迷茫了……
“小姐,別失落,先生馬上就下來了,來,你餓了吧?先吃著。”孔嬸看出雲蘇幾分不對勁,忙拉著她在桌前坐下。
雲蘇木然的坐著,目光卻還集在樓上某個房間裏。
桌上的菜,大多都是自己和米蕭愛吃的,看起來很美味的樣子,但是……她卻完全沒有食欲……
過了一會,房間的門被拉開,米蕭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換了很簡約的上衣和長褲,樣子看起來很清爽。下樓時,他步伐停頓了下,眼神向下投向雲蘇的方向,有些微的複雜。
雲蘇呆呆的站在原地,沒有上前……沒有動……
隻是那麽靜靜的看著他,一步步走下來。
很奇怪的感覺。
明明他再一步步靠近自己,可是,她卻覺得……他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孔嬸連忙安頓好所有餐點,看了眼雲蘇,又望了眼先生,站在一遍等他命令。
“都坐下,吃飯吧。”米蕭很隨意的擺了擺手,率先在主位坐下。雲蘇怔了下,沒有坐到他身邊去。
他渾身透著冰寒的氣息,她怕凍壞了自己……
今晚……
張佟也坐在餐桌上,一共是五個人的飯桌,但氣氛卻顯得格外的壓抑。米蕭安靜的吃著,沒有吭聲,於是,誰也沒敢說話。
雲蘇有些木然的拿著筷子,食物嚼進嘴裏,味同嚼蠟。
“雲蘇……”飯局進行了好久,米蕭忽而抬起頭來,放下手上的筷子,看向雲蘇。
安靜到有些窒息的氣氛,被一句話驚破,所有人抬起頭來,齊齊放下筷子,看向雲蘇的方向。
“你坐過來。”他朝她招手,唇角揚起的弧度,依然很淡很淡。
雲蘇僵了下,張嘴想拒絕,可是,雙腿已經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一句話也沒有說,在他身邊坐下。還是那樣木然的看著他。
他淺笑,嗓音溫潤,“你看看,你比較喜歡哪。”她的眼前,多出來一疊資料。
機械的,她翻看起來。
美國,皇甲A學院。
英國,新利亞學院。
墨西哥,保家牙學院……
一頁頁翻下去,她的眼眸,一寒再寒,最終……寒如七尺冰封……
“啪——”一聲大響,驚到了所有的人。
孔嬸和秦伯不明所以的看著地上被雲蘇發脾氣用力摔到地上亂七八糟的資料。張佟和米蕭自然是懂的,所以,顯得比他們平靜一些。
雲蘇一聲不吭拿起筷子,繼續吃飯,始終麵無表情,更是連眼角都沒有看米蕭一眼……
隻有,顫抖的手指,泄露了她此刻麵臨崩潰的情緒。
氣氛……
再一次安靜到窒息,比……剛剛,更甚……
孔嬸看出來了,這事兒好像比較嚴重,她沒敢吭聲打圓場,隻是秉著氣息彎下身去收拾,秦伯和張佟也連忙跟上。
“看完了?”好平靜的嗓音,平靜到失常,米蕭雲淡清風的睨著雲蘇,不怒自威。
“沒有。”她憑什麽要看完?沒必要!
“那已經看到自己喜歡的了?”米蕭再問,還是那麽平靜。
雲蘇僵了下,放下筷子,默默的轉過頭來,麵無表情的望著他,“我、都、討、厭!”
生怕他聽不懂,她鄭重的一字一頓。
米蕭勾了勾唇,沒有開口,反而是垂眸看向蹲在地上還在收拾的張佟,“張佟,把澳大利亞的那份資料給我。”
張佟愣了會,連忙翻起來,十幾秒後翻到連忙遞給米蕭。
他一轉手,放到雲蘇眼下,鄭重的開口,“這個也許你會喜歡。”
雲蘇僵了下,咬牙,抬手就撕。
他沒有阻止,隻是任她發泄,因為……是最後一次了……
眼底的黯然,一閃而過,他轉頭吩咐孔嬸,“孔嬸,今晚給小姐收拾東西,明天一早的機票。”
心一窒,心房那顆偽裝堅強的心,“砰”一聲被人狠狠砸得支離破碎。
雲蘇的動作,徹底的僵住,再也使不上半點力道去做什麽。她睜大眼,控訴,甚至怨恨的瞪著他,淚肆意的泛濫。
“米蕭……你說過的承諾,原來,不過都是哄我的謊言!什麽等我三年……什麽讓我賴一輩子,這些不過都是狗屁!”
他的眼底,一片灰色,她看不懂的暗灰……
“我能兌現的,一個都不會少你……”而不能兌現的,他卻真的無能為力……淡淡的憂傷,在他眼底,一點點湧現,他定定的凝著她,“即使你在國外,我也會讓人照顧你一輩子。”
雲蘇冷笑,笑出更多的眼淚。
他這到底算什麽?甩她一巴掌,再給一顆糖,以此來顯示自己有多麽的大方和無私嗎?
“你那些泛濫的同情,我不稀罕!”譏諷的睇著他,她倨傲的抹幹眼淚,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氤氳的眼底,全是決絕和斷然,“米蕭,你聽好了……如果你明天一早把我送到了澳大利亞,我保證,下一次,你看到的就是我腐爛的屍體!”
威脅……用生命做上賭注的威脅……
至於他,她已經沒有把握,是不是還有半分用處……
隻是……
她知道,離開了他,她的路,永遠隻有一條,那就是……死!
她的決然,嚇到了在場的所有人,而米蕭……亦然。
“啪!”一聲轟響,陶瓷勺子硬生生被他折成兩截,他雙眸發紅的怒視她,像頭發怒的雄獅。
“簡雲蘇,你敢!你敢!”連著兩聲“你敢”,米蕭依然靜坐著,但已經失控到渾身顫抖。
殷紅的鮮血沿著斷開的勺子,汩汩而出。
孔嬸趕緊奔去拿急救箱。
他衝天的怒意,沒有讓受傷的雲蘇軟化下來,她哭著,倔強的揚頭,淚爬滿了她毫無血色的臉,“你大可以試試看!”
“簡雲蘇,你到底要任性到什麽時候!”依然沒有平靜下來,他壓抑的怒吼。
“我可以不任性,但是那隻取決於在你身邊,取決於你要我!既然你根本不打算要我,我任性與否……都和你沒有半點關係!”
一字一句,即使哽咽,卻也說得清清楚楚。話音落盡,她轉身,闊步踏出了那間屋子。背脊,始終繃得筆直筆直。
愛他最初時,還不知道尊嚴是什麽;後來,終於懂得什麽是尊嚴時,卻已經丟失……而現在……最後一刻,什麽都不剩下,卻還想挽留一下,可憐的自尊……
多麽的可笑……又可憐……
看著那抹倔強到讓人心疼的背影,米蕭痛苦的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飄忽、壓抑,“張佟,跟上去……”吩咐,前所未有的乏力。
難道,真的是他做錯了嗎?
“是,先生。”張佟疾步追了上去。
孔嬸拿著藥箱,呆呆的站在廳口上,之前聽著雲蘇小姐那一番表白,震在原地沒有晃過神來,現在氛圍全然安靜了,她方看見老秦站在那朝她使眼色,這才回神,抱著藥箱子快步過來。
“先生……您受傷了,上點藥吧!”米蕭清俊的臉龐上,灰灰蒙蒙,如同被大火焚化過一般淒涼,孔嬸隻敢試探的喊了聲。
“放下吧。”好一會,他卻隻是淡淡的回答。從雲蘇消失的方向,收回那矛盾而掙紮的背影……
孔嬸放下藥箱,看一眼桌上斷了的勺子,還有那滲出來的血絲,她暗自搖了搖頭,“還是我來吧……”邊說著,邊打開藥箱取藥。
眼見著,手要碰上米蕭的手,卻見他反應激烈的猛然收回手,一副她犯下大禁忌的樣子,怒瞪孔嬸,“我說過,把藥放下!”
孔嬸嚇到趕忙停手,有些驚慌的去收拾桌上的狼藉,下一秒,卻被一隻大手猛然奪去。
斷裂的勺根還殘留著殷紅血絲,被米蕭緊緊握在手裏,他木然的盯著那些血痕,“這些我來收拾……”剛剛的怒意,已經變成了歎息……
孔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仿佛聽出了那話語裏好幾分尖銳的痛楚……和濃烈的無奈……
“這……”從來沒有讓先生收拾東西的先例,孔嬸看著老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們先忙別的事,讓我靜一靜。這裏的東西,一點都不要碰,不然,馬上收拾東西給我走人!”不想讓自己的HIV害了別人,所以……解雇,是最好的方法……
果然,一句話,讓孔嬸和老秦都慘白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