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2 無聊的遊戲
128路公交車停下。
剛下課的白蒙蒙跟在一個滿頭金發，穿著張狂而前衛的男孩身後，踏上公車。
然後，男孩被人攔下，她的身子剛好被擋在公車門板上。
“喂，上車要投錢，你不知道嗎？”是司機大叔的聲音，他大聲嚷嚷，整個車內的人都聽得到，顯然不打算給對方半點麵子。
車廂內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手，拿開！”男孩冷然的命令，就要繼續往裏走。
“錢！沒錢就下車，穿得人模狗樣的，還耍什麽賴！”司機大叔顯然被他張狂的態度給惹了，他一臉的嘲諷，還不忘加上人身攻擊。
“什麽叫人模狗樣？本少爺需要耍賴？”對他的指控，男孩惱羞成怒，憤然的自褲兜裏翻出一個十分考究的錢包，動作嫻熟的抽出一張金卡來，“說，多少錢，本少爺刷給你！”
看著他手臂上暴跳的青筋，顯然他氣得不輕。
該死的！為什麽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坐公車還要投錢的！
“沒錢就沒錢，還裝什麽大款！”司機大叔對他的憤然，視作不見，仍舊鄙夷，眼尖的發現男孩錢包裏壓根就沒有一張紙鈔，連個硬幣也沒有。
“到底是多少錢！”男孩暴躁的一拳砸在他跟前的投幣筒上，說話幾乎是用吼的，整個臉色鐵青到發狂。
要不是今天有任務在身，他要來坐公車，來受這種鳥氣？
司機大叔撐著圓鼓鼓的雙眼瞪著那嚴重變形的投幣筒，心裏默哀了許久。
唇抖了抖，看男孩一副凶神惡煞的惡霸模樣，竟半天沒說出更惡毒的話來。
“同學，這裏沒有刷卡機！”身後，一個柔柔的嗓音好心提醒她。
白蒙蒙趕時間，實在沒法看著他們再這麽耗下去。
男孩回身冷冷的掃她一眼。
男孩金色的發絲，迎風飛揚，看起來很有生氣。發尾被陽光度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有些飄渺的虛幻。精致的耳垂上鑲嵌著一個璀璨的紫鑽耳釘，和他渾身的閃亮異常合拍。五官完美得無可挑剔，炯炯的雙瞳，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桀驁。
無法馴服的狂獅，這是白蒙蒙給他的定論。
“什麽亂七八糟的破車！”男孩不屑的冷嗤一聲。
白蒙蒙不再吭聲，而是側身，想要繞過他，先進車廂。
卻不料，被他一個跨步，擋住。
“你幫我付錢，我沒帶紙鈔的習慣！”他說得理所當然，不容置喙。
白蒙蒙怔了下，沒見過人請求幫助是他這種態度。
但是，她隻是默然的點頭，懶得和他計較。
抽了十塊錢，丟進那個變形的投幣筒內。
“就這麽點錢？”男孩傻眼的看她，滿臉的不可置信。
“一人五塊！”她聳聳肩，不置可否。
***
“就五塊錢，你剛剛還猶豫個什麽勁啊！”男孩的語氣很不爽。
白蒙蒙一向都是很好的脾氣，此刻也被他囂張的態度氣結，她剛剛那是被他惹得愣住了，不是猶豫，好不好？再說了，五塊錢也是錢，她又沒義務一定要給他投！
“你就是這麽感謝幫助你的人？如果覺得五塊錢太少，你可以馬上還我，要不馬上下車！”心裏越想越氣，實在沒能忍住。
一雙清明的大眼，滿是怒氣的瞪著男孩。
許久，在她做好了所有迎接怒火的準備時，男孩卻垂頭，淡淡的扯唇，玩味的笑了。
“算了，本少爺才不和小氣鬼計較！”他一擺手，丟下一句話，轉身就往車廂內走了。
空留下白蒙蒙一人怔在原地，悔不當初啊！這就是做好心人的下場！
“雲穆燕……雲穆燕……”
車發動，白蒙蒙剛坐定，就聽車廂內一陣呼聲傳來。
她不得不承認，雖然那男孩可惡了些，但是嗓音也是很好聽的。
如此高調的找人，還真符合他的囂張形象。
“怎麽了？在這……”一個甜甜的女孩站起來應他。
“你就是雲穆燕？”
“嗯！”女孩點頭，看到男孩雙眼驀地發亮，“你是藍淩藍學長？”
藍淩？
白蒙蒙聽著，“藍淩”兩個字好像有些耳熟。
“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藍淩冷淡的“嗯”一聲，之後直截了當的發問。
“啊？”喚作雲穆燕的女孩張開的小嘴都能塞進一個雞蛋了。
“哇！原來藍學長喜歡我們班穆燕啊！怎麽不早說呢？”一旁開始有同學起哄。
“是啊！是啊！才子配佳人，真是好配的一對啊！”有人殷勤的附和。
車廂頓時吵開了鍋，所有的目光都像男孩那邊看去。
“你到底要還是不要？”藍淩耐心似乎耗盡，臉色格外難看。
該死的顧洋，不告訴他坐公車要投幣就算了，還沒告訴她，這女人身邊有這麽一群嘰嘰喳喳的女人存在！
“要……要……”女孩終於在他冷厲的神色下回神，趕緊激動又矜持的點頭。
開玩笑，校園白馬王子，藍氏接班人的女朋友誰不是伸著脖子想要？
“嗯！”藍淩滿意的點頭，掏出銀色手機來。
“顧洋，你死定了！立刻過來接我！”開口就是威脅，真是火爆！
“嗯，搞定了……你們一人準備一百萬等我過來拿……沒什麽挑戰，興致缺缺……”藍淩說完，闔了電話。
清冷的目光環繞車廂一周，而後，大步朝某個身影走去。
從始至終，沒再看一眼剛剛才被他求愛過的女孩，仿佛剛剛一切隻是夢幻。
“小氣鬼！謝謝你那五塊錢，有機會我再還你！”男孩低下身子來靠近她，裂唇燦爛的笑。
白蒙蒙明顯一怔，男孩淡淡的香味，清馨而自然，縈繞著她的鼻息。
這樣的他，一點也不像剛剛那樣任性張狂的孩子。
嗬嗬，其實也挺迷人的！
男孩轉身，讓司機大叔停車，司機大叔許是剛剛被嚇著，這次倒沒再為難他。
公車停下，一輛紅色的敞篷跑車急速駛來，男孩利落的跳了進去。
跑車，離開。
白蒙蒙帶著耳塞，仍然還聽到車廂的議論聲。
“穆燕，他這是什麽意思啊？”
“是玩玩吧？他們這一黨，最愛玩這種無聊的追女孩遊戲了！”
“什麽無聊，我覺得很酷啊！”
“他到底是不是認真的啊！穆燕，我們明天去找他去！”
“剛剛我看到他對那個同學笑了呃！”注意力，開始轉向白蒙蒙。
“長得一般一般啊！說直點，就是不怎麽樣！”
“就是！憑什麽是她？”
藍淩……
害人不淺的少爺！
想到這，她仍然忍不住勾唇淺笑。
藍淩……藍淩……你還好嗎？
“我真的感到力不從心，無力繼續，這感情不值得我猶豫，不值得我考慮，不值得我愛過你，這種回憶不值得我提起，不值得想起，不值得哭泣，這段感情早就應該放棄……”手機鈴音《不值得》打斷了白蒙蒙的思緒，覷了一眼屏幕，她蓉蓉一笑，接了起來。
“蒙蒙，糟了，你趕緊回來一趟，那群高利貸的人又來了！”她還來不及開口，電話那頭一陣火急火燎的先說了話。
是她最好的朋友，何容熙。
清朗的笑容驀地定格。
“我馬上回來！”她一陣輕顫，收了線，忙不迭的開始收拾畫具。
手幾番顫，幾乎要握不住畫筆。
終於一切收拾好，她，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人流中……
藍淩再回神，路旁，某個身影卻已消失。
***
心，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有些發疼。
厭惡這種無法自控的感覺……
蒙蒙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家裏一定被人砸得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碎片四散。
這些，她幾乎已經習慣，甚至麻木了。
進門，白母和容熙正彎著身子，收拾著殘局，一點點拾掇著地上的瓷片。
“媽，你沒事吧？”蒙蒙蹲身來，顫著聲問道。
白母聞聲抬起頭來，她眼窩深陷，憔悴不堪的頰上是病態的慘白，今天的母親，似乎又蒼老了幾分。
這樣，讓蒙蒙心疼不已。
“沒事，那些人都走了！”白母努力的擠出一抹笑來，想讓女兒安心。
“蒙蒙，別太傷心。”容熙看得出蒙蒙的酸楚，連忙寬慰她。
蒙蒙回她一個堅強的笑容。
“錢……都被他們拿去了吧？”蒙蒙邊狀似漫不經心的發問，邊動手收拾起來。
“對不起……他們搜屋子……”白母滿心愧疚。那些錢，可都是她女兒費盡心思苦苦掙來的血汗錢啊！
不想母親自責，蒙蒙連忙放下手裏的碎片，握住母親的手，她強裝輕鬆的笑起來，“沒關係，反正我們本來就是欠著他們那麽多錢，不給他們一點零頭，他們得鬧個天翻地覆。”
她讓自己的話，聽起來盡量雲淡風清。
“可是……我們沒錢開鍋了……”白母說著，淚就流了下來，抽出手，直往自己頰上甩去，“都是媽媽沒用，找了你爸這麽個沒良心的男人。可憐我渾身是病，不但幫不了你，還讓你平白無故受這麽多苦。媽媽真是沒用……沒用……”
蒙蒙一見此，心裏的酸楚再沒法遏製，雙手使力扣住母親的揮動的手，終於痛哭失聲。
“伯母，你別這樣！”容熙連忙跑過來，幫著蒙蒙穩住白母，又急急的翻找著自己的兜兜，掏出數張百塊的紙幣塞進蒙蒙手裏，“來，蒙蒙，這些錢你先拿著。”
這麽多年來，看著蒙蒙為了撐起這個早已破碎不堪的家，辛苦的生活，使力的攢錢。蒙蒙不過隻是個二十二歲的女孩，可是，卻早已被不堪重負的現實，被無情的歲月磨得千瘡百孔、遍體鱗傷。
作為蒙蒙最好朋友的她，看著她一路如此走來，心裏是說不出的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