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疑惑
“過去吧!”
蔡卞一聲令下,隊伍行進。
任仲秋和徐州各級官員紛紛行禮:
“徐州知州任仲秋,攜徐州各級官員參見轉運使大人,治水使大人!不知兩位大人前來,有失遠迎,還乞恕罪!”
徐州知州的品級隻是正六品,無論是楊時還是蔡卞,職級都比他高出數層,在他們麵前,他顯得很謙恭。
“各位同僚不必多禮,都請起吧!”
蔡卞說著,伸手虛扶了一把。
宋代官員之間見麵,雖有尊卑之分,但除非稟事,否則是不需要行跪拜禮的,隻需拱手即可。
不過即便是拱手,也需扶起,以顯示受禮之人氣度寬廣。
蔡卞的品級比楊時高,又與楊時一同而來,所以他的一言一行,也代表了楊時。
“多謝大人!”
任仲秋等人謝禮之後,站直了身子。
“任大人都迎到了城門口,還說有失遠迎,過於謙遜了。”
楊時和任仲秋的哥哥任伯雨同是舊黨中人,薄有交情,與任仲秋也見過幾麵,此刻倒是不見外的打趣了一番。
“兩位大人身負皇差,遠道而來,舟車勞頓,下官本該出城迎接,可接到消息的時候兩位大人已到了徐州城外,匆忙之間,隻能趕到城門口,實在慚愧。”
楊時可以打趣他,但任仲秋卻不敢與他開玩笑,除了因為楊時官位比他高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轉運使蔡卞還在一旁。
“我等此來,都是為治理洪水安置災民一事,你已知曉了吧?”
蔡卞問道。
“回蔡大人,下官已然知曉。”
“水情之事,我和蔡大人已聽聞一二,不知道徐州城內的災民們如今安置在何處?有多少?”
楊時出言詢問。
“回楊大人,下官將災民安置在了城內東北角,昨日統計人數隻有五百多人,昨夜到今日,又有大量災民進城,此時人數怕已逾千……”
“怎麽樣?看出貪官是誰了麽?”
在蔡卞楊時他們同任仲秋談話的時候,陸儉已經退回到了馬車旁,袁紅繡坐在馬車上,仔細的打量著徐州大大小小近三十個官員,可都看不出所以然來。
“你以為他們會在臉上刻著‘我是貪官’四個大字?”
見袁紅繡一直盯著別人看,陸儉出言嘲諷道。
袁紅繡當即瞪了陸儉一眼,不過卻沒出言反駁,而是說道:
“怎麽樣?你到底想好沒有?若沒法子的話,本姑娘可就要當著這徐州大大小小官員的麵,把這件事情揭露出來了。”
剛才趁著陸儉被楊時問話的時候,她已經組織好了語言,就等這一刻。
說完,她又對一旁的朱衝和許叔微吩咐道:
“等會兒你們兩個給我仔細盯著,看看我把話說出來之後,哪些人驚慌失措,哪些人氣急敗壞,把他們的樣貌都給我記下來,這些多半就是參與了貪汙的人。”
陸儉聽到這話,隻覺好笑。
“當著兩位朝廷使者的麵,被人告貪汙,我敢保證他們每一個人都得氣急敗壞!”
“為什麽?”
袁紅繡麵露不解。
“貪汙了的人會因為做賊心虛,而沒貪汙的人則會憤怒你誣告他。”
這話讓袁紅繡一愣:
“有道理啊。”
她隨即焦慮起來:“那該怎麽樣才能看出哪些人貪汙呢?”
見袁紅繡還咬著這件事情不放,陸儉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不插手,也不會告任何人,等脫離隊伍之後我們立刻就出城。”
“啊?”
袁紅繡娥眉一蹙。
沒等她說話,陸儉搶先開口:
“你要告,我不攔著你,但我要走,你也別攔著,而且,在我走之前,我希望你能管好自己的嘴巴!”
陸儉隻想過自己的太平日子,不想摻和太多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外的事,他說這話時,極為嚴肅。
袁紅繡之前還以為陸儉會想通,從而站在自己這邊,沒想到他壓根兒就不想摻和這事兒,此刻見他說得這麽決絕,她很意外。
同時,她對陸儉說話所用的語氣也感到氣憤,分明是在命令自己,這讓她不能接受。
“憑什麽啊?你走你的,我告我的,這麽多官員在這兒,我不現在告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袁紅繡覺得,當著越多官員的麵揭發此事,所能引起的反響就越轟動,她要的就是轟動的效果。
在這樣的場麵,一下子揭開那些貪汙官吏的老底才有可能讓他們自亂陣腳,從而露出線索,此時告發是絕好的機會。
她覺得陸儉不幫她也就算了,沒理由還叫她放棄這個機會!這畢竟也關係著她一家子人的安危。
“你要走最好現在就走!”
見袁紅繡這麽說,陸儉臉色一變:
“現在你讓我往哪兒走?我不是不讓你告,隻是讓你晚一些!”
“那不可能,我就要現在!”
袁紅繡的語氣沒得商量。
說著,她便想下車去。
“袁姑娘,不要衝動!”
朱衝見陸儉和袁紅繡意見相左,急忙出言勸阻,可袁紅繡根本不聽。
“稟報知州大人,下官有要事求見!”
陸儉臉含怒氣,正要攔住袁紅繡,突然聽到徐州城內傳來一聲高喊,緊接著,就見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的跑過來。
“是他?”
陸儉本不想理會,沒想到袁紅繡像是認識此人,麵露驚容,這讓陸儉也不由將目光轉了過來。
隻見男子四十來歲,剛走近人群,徐州官員紛紛讓開道路,男子臉色很焦急,跑到任仲秋麵前,也不看旁人,拱手便道:
“大人,兩浙漕幫說河水太急,不願動身。”
“什麽!?”
任仲秋聞言色變,像是忘了楊時和蔡卞就在身旁,對男子說道:
“已經耽擱了這麽久,他們還不動身?什麽水急,他們不就是吃這碗飯的麽!”
“下官也是這麽說,可他們就是不願意開船啊。”
男子無奈的說。
任仲秋眉頭狠狠一皺:
“耽擱快半個月了,還不走,拖慢了行程,誰吃罪得起?繼續去給我催!”
“這.……下官遵命!”
男子雖然很無奈,但還是點了點頭,當即便站起身又要離開。
而此時,任仲秋像是回過神來,急忙將他拉住。
“慢著!”
“大人還有何事吩咐?”男子轉過身,疑惑的問。
任仲秋急忙讓開身子,指著身前二人道:
“這位乃是我京西路轉運使蔡大人,這位是新任京西路治水使楊大人!你先前不在,還未參見。”
聽了任仲秋的話,男子身子一震,頓時麵露惶恐,急忙行禮。
“下官徐州錄事參軍秦裕,見過蔡大人,楊大人。”
“秦裕?”
陸儉對這名字有些熟悉。
“這是不是你說的這張貨單上那個秦祿的哥哥?”
他看向袁紅繡。
袁紅繡點了點頭:“就是他。”
陸儉頓時心生訝異,此人是貨單之上那人的哥哥,按照袁紅繡所說,乃是與貪汙案關係最直接的官員,這種身份,他怎麽敢出現在這裏?
而且他還主動提到了兩浙漕幫,他們難道不怕自己等人將這件事抖露出去嗎?
陸儉很疑惑,袁紅繡也很疑惑。
“下官剛才隻顧得聽秦元放稟事,在兩位大人麵前失禮了。”
秦裕,表字元放。
想起先前自己冷落了蔡卞和楊時,任仲秋急忙給二人賠不是。
“無妨。”蔡卞擺了擺手,也叫秦裕起身。
但他麵露疑惑,顯然對先前任仲秋和秦裕所說的話極感興趣。
“本官見秦大人神色匆忙,不知剛才所稟報的,是何事?”
蔡卞問道。
他在問秦裕,也在問任仲秋。
“這.……”
任仲秋愣了愣,像是有所顧忌。
見他不說,蔡卞眉頭一皺,和楊時對視一眼,更覺好奇。
“任大人莫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楊時問道。
任仲秋急忙搖頭:
“不不不……事無不可對人言,何況二位大人麵前,下官能有什麽難言之隱,下官隻是在想該從何說起罷了。”
任仲秋說著,道:
“不瞞二位大人,秦元放剛才與我談及的,乃是兩淮發運使司送往汴京的第一批茶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