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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新的阻礙

  即使皇帝暫時不殺我,他所維護的也仍是趙欣。胡亥與他之間的矛盾昭然若揭,隨時都有撕破臉的可能,到時卻不止是父子的宮闈權謀之鬥,更是武林一場你死我亡的廝殺。


  百鬼與千羽閣,無天教與千羽閣,陰陽家與千羽閣。敵眾我寡,加之與扶蘇不過是暫時合作。這樣的處境,著實無異於與多年後的四麵楚歌。


  十月初,胡亥領旨與趙欣夫妻同行護送孀清夫人的靈柩回巴郡,皇帝給了她最後的一點尊榮,便是以故鄉為姓,載入史書,供後人傳頌。我身兼翻查荷華皇後冤案之要務,不能同去。但鯤行出港在即,扶蘇已得了子高的消息跟去,我和胡亥商議著,他此去巴郡隻帶伯兮,燕離,霍天信以及容夙四人,其餘隨我留在都內,等待胡亥飛鴿傳書,立即想轍脫身往桑海匯合。


  他啟程之日,天高雲淡,風朗氣清,一行鴻雁展翼南方,是個不錯的兆頭。我與他共乘一騎,親送他至城外。趙欣知與胡亥獨自外出的機遇難逢,故而小心安分,乖乖坐在馬車中。


  “若不是太多事物牽擾,我倒想帶你從巴郡一路南下,回滇國看一看。給阿娘和族人們掃墓祭酒,以慰他們在天之靈。”我已不能再多相送,他仍是心懷不舍,執我的手道。


  “別擔心,等我們處理好一切,再了無牽掛地回去,告訴他們,大仇得報,豈不是更加大快人心?”我寬慰他,又指了指趙欣的馬車,“這一趟可是很考驗你自製力的,雖是美人在側,但你若膽敢對她動心動情,就算你不能休棄我,我也要休棄你。”


  “你舍得?”


  “哪會舍不得?”


  “那好,我這就去趙欣的馬車同她共處。”


  “你敢!”


  “有何不敢?”


  我被他激得翻身下馬,正要爬到雲嬋的馬上,就被他俯身攔腰抱了回去。我坐姿不大恰當,坐得費力,他將我正了正這才能安穩地靠在他臂彎中。


  “記住,宮中唯一可信之人,獨宜良人一位,切莫敵友不分。等我信來,不能有半點遲疑,即刻出發,免得夜長夢多。”他薄唇貼在我的額頭上,聲音小得隻我二人能聽到。


  我幅度極小地點頭答應著他,“巴郡雖然不如鹹陽天涼蕭瑟,但還是要注意保暖。且那裏到底臨近邊疆,魚龍混雜,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時間已是不能再拖延,二人再互相囑咐了幾句,我就從驚雷背上跳下來,上了雲嬋的馬與他道別。待目送長長的隊伍終於消失在我的視野內時,我方和雲嬋打馬回宮。


  宮中接二連三出的是非,大多與我有關,眾人議論紛紛,有說我是狐妖鬼怪,惑亂宮闈,有說我是神女降世,自有天助。那些事情以訛傳訛,竟使我一時間變得宮中焦點,有人敬畏有人鄙夷。可人多口雜,流言蜚語,傳得久了,也成了我的一大拖累。


  幸好胡亥他們出門不久,宮中又迎來了一樁盛大喜事衝淡了我的存在。北方圖安國送來了一位有圖安第一美女之名的公主和親,皇帝遣剛回都述職不久的蒙恬同其胞弟蒙毅親自前往關外迎接,經過半月的舟車勞頓,終是抵達了鹹陽。


  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正和雲嬋整理著從前伺候在荷華皇後身邊的宮人名冊,現身在何方,準備提調尚在人世的出來一一盤問。


  “圖安公主?”我瞧了一眼興致勃勃的栗子。


  “是啊,已經安排在驛站住下了,明日陛下親自設宴為公主接風洗塵。”栗子道,“陛下還特別說,明日夫人可以將手上的事放一放,代替公子與小公孫一同入席呢。”


  我摩挲下巴良久,才應了一聲“知道了”。卻是一旁的小桃嗤之以鼻道,“圖安彈丸之地,沒見過大世麵,就算是第一美女,在奴婢看來也定是吹噓出來的。隻是不知陛下會將她賜給哪個公子。”


  “啊呀,十八位公子中……似乎,似乎隻有子高公子還未婚娶。”栗子掩唇笑道,“子高公子風流瀟灑,如此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子高伯父才不會喜愛那勞什子圖安公主呢,他心裏呀隻有雲嬋姐姐一個人。”門外初晗正踢掉了腳上一雙精製鹿皮薄底短靴,滿頭大汗地急急走進來。


  “晗兒。”我提醒道,小桃和栗子並不知雲嬋和子高之間的事,可話已然出口,猶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了,“此事茲事體大,你們知道就知道,不要對外麵說出去了。”


  小桃栗子知道其中厲害,忙點頭應我,看了雲嬋雲淡風輕的臉色,不再多說下去。初晗自知說錯了話,卻不像從前老實認罰,反而蹭到我膝前耍賴撒嬌。我望了望身後傻笑的徐子嬰,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甚是無奈。


  夜來入睡前,雲嬋正對著燭燈發愣,白天的那些事情總歸還是進了她的心。她同子高的情誼不比我與胡亥少,原本子高是閑雲野鶴,素來不在皇帝眼中,婚配何人隻要家底清白,就是無所謂的。可突然冒出來個圖安公主,確是不小的阻礙。


  “你無需擔心,子高待你之心我們都看在眼裏,他斷然不會為了一個見都沒見過的公主棄你於不顧。”我拉過她冰涼的手,那手因為長期用刀,虎口和各指節都有不薄的繭。


  她還是憂心忡忡,“王命難違,主上不願取趙欣,可到最後還不是要與之把臂出行?子高無為閑散,陛下本就不大在意他的感受,若要他迎娶一位美貌公主,就能穩定東北,陛下何樂而不為?”


  擔心來擔心去,全是被小桃栗子的話誤導了。作為在二十一世紀生活過的人,特別是中國的小老百姓,有誰沒看過成龍大哥或者胡歌版本的神級穿越大片《神話》。栗子口中的圖安公主有多美我不知道,但無論是電影還是曆史都是確有其人的,並且所嫁之人必定會是皇帝而非皇室公子。


  “敢不敢與我打個賭?”我狡猾地眨了眨眼睛。


  “賭什麽?”她的眼睛終於起了波瀾。


  “賭那個圖安公主最後會嫁給誰,是嫁給子高,還是嫁給陛下。”我自信滿滿道。


  “陛下年近半百,公主二八妙齡,如何婚配。你這笑話說得不好。”她皺了皺鼻子,不信我。


  “得得得,就你的子高是塊寶。”我頑皮地笑道,“想不到我們冰山似的美凰娘居然也有為情所困的一天。”


  她被我幾句羞得臉頰微紅,薄怒而跺腳,“你這張嘴,難怪能拿住主人那樣的人。”


  “賭不賭,賭不賭嘛。”我卻還厚著臉皮央她,她被我弄急眼了,直接給轟到榻上去,不準再說話。


  次日一早,董淑貞就親自為我送來宴會所穿著的服飾。外是暗紫色廣袖氅衣,繡紋是九尾狐圖騰,再以孔雀羽點綴長而寬的衣擺。內是淺紫觀音蓮裾,用輕盈薄涼的紗綢半攏,有煙籠寒月的迷蒙美感。這樣巧治精美的設計,不似凡俗,卻也並不是至尊華貴。穿在我身上十分得宜,畢竟我可是後宮口口相傳的狐妖畫皮啊。


  我在一人高的銅鏡前轉了一圈又一圈,很滿意今天的衣服。背後狐九尾與孔雀尾相纏更顯妖豔。隻可惜了胡亥不能看到,不然一定讓他看得挪不開眼睛。


  “這是鄭夫人早前就吩咐了人為夫人縫製的,看樣子夫人也喜歡得很。”董淑貞這個老人精,總是話中有話。


  “我家夫人花容月貌,玉骨冰肌,一會兒想必是要搶了那個圖安公主和高美人的風頭咯。”小桃人如其名,嘴和蜜桃一般甜,熟了以後更是直率了當。


  “虞夫人……確實美。”董淑貞終於是認同我一回了。


  但我也明白她的意思,隻淡淡笑過,“姑母的意思妾自能領會。不過那人花大價錢四處給人講誌異故事又有何用?除非她能故伎重演,或者請個法師來,讓我這隻狐妖現原形。”


  “法師……宮中的確有一個不是。”董淑貞笑得不露聲色,卻是叫我變了臉色。


  胡亥遠行,子高與扶蘇都去了桑海,坐鎮鹹陽的,唯獨我一個。而與我同在此牢的,偏偏是最險惡莫測的盧千機。他的手段我是見識過的,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完全是後世青蓮居士為他所寫。千羽閣雖留了大半的人手庇佑,可多為女子,不好入宮。這一時,我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何其危險。


  “姑母……”我對未知和陰暗心存懼怕。


  “你隻管查你的案子,現在還不是最為難的關口。”董淑貞忽然收住笑臉,冷冷道,“步輦已等候多時,請夫人隨老奴來吧。”


  董淑貞真是個怪人,對我還是對趙欣都是若即若離,不親近亦不疏遠。在翻查過去椒房殿種種蛛絲馬跡時,我又發覺董淑貞是當時椒房殿掌事,是荷華皇後貼身侍女,待其一片忠心。後來荷華皇後身死,直到阿梳寧入宮的這一段時間,她卻仿若人間蒸發,然後又忽然出現成為東明殿掌事。


  按理說,她作為一殿掌事大宮女,主子薨逝,雖是未正式冊封而秘不發喪,卻也該由她料理椒房殿中後事。然那天她得知我將徹查此案所露出一派毫無知情的痛苦懷念,又要作何解釋?

  我揣著滿肚子疑問,扶著雲嬋和董淑貞的手坐上前來接我的兩人抬的小步輦,朝麒麟殿過去。路上偶遇高紅雪,卻見她滿臉憔悴,神思懶怠。不是病態蒼白亦不是操勞過度,更像是傷心所致。如此盛宴也未好好打扮,裹了件儀製妥貼的宮裝就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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