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最後一餐
這一夜，尤雪兒輾轉難眠。
連睡覺的時間都屈指可數的時候，她覺得閉眼都是一種奢侈。
一夜沒睡的她，直到清晨都清醒異常。
但在醫生過來，又從她身體裏抽走了不少的血後，她的身體終於挨不過去，安心睡下了。
這一覺，尤雪兒也沒有睡多久，臨近中午的時候，她就昏昏沉沉地醒了過來。
剛醒來，就聽到劉媽過來和她說，慕思雪想最後吃一次她做的中國菜。
關於這個最後一次，尤雪兒沒有去深究，可能手術時間已經定下來了吧。
就奔著她這最後一次，尤雪兒給慕思雪做了一頓很是豐盛的午餐。
尤雪兒滿意地看著一桌飯菜，拍了拍手掌，不鹹不淡地說道：“你可以先吃了，我去乘湯。”
“等等，小雪，你先陪我說說話。”慕思雪輕聲叫住了尤雪兒。
尤雪兒聽後很疑惑，她們兩個之間沒什麽好聊的吧？
“慕小姐確定是要和我聊聊？”
慕思雪輕輕點了下頭，給了尤雪兒一個溫婉的笑容，指了指她身邊的椅子，讓尤雪兒先坐下來。
等尤雪兒坐下來，慕思雪就拉起了她的手。
尤雪兒很想抽出手，但看到她希冀的眸子，又突然心生不忍。
慕思雪的手還是如初見一樣冰涼入骨，她的臉色和昨晚一樣白得透明，是那種病入膏肓的感覺。
“我們兩個之間，有一個人，應該很快就要離開了。”慕思雪傷感地說著，眸光微閃。
尤雪兒低頭沉默，沒有說話，這個人很顯然就是她吧。
沒有聽到尤雪兒說話，慕思雪隨即又輕聲說著：“小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
“那一天，你穿著鬆鬆垮垮的睡衣，脖子上全是深深淺淺的吻痕，那個時候我是很嫉妒你的。”
回想起一個月之前的場景，尤雪兒笑了笑，懶得去辯解。
“少勤說，如果沒有那個電話，你們可能就順水推舟了。”慕思雪語氣裏顯得有些哀怨，指尖悄然紮進了尤雪兒的手掌心卻毫未察覺。
沒想到陸少勤這也會和慕思雪說，感覺到痛意的尤雪兒悄聲扯出了自己的手，瞥到掌心裏的幾個月牙白，蹙起了眉。
然後很快又把手收了起來，冷淡地說了一句：“陸少勤對我沒有感情，慕小姐你不用嫉妒。”
一個踢斷了她的腿，要拿她的命的男人，如果這也要嫉妒的話，慕思雪應該是瘋了。
“我曾經也是這麽以為的，但小雪，你不覺得少勤最近對你的態度變了嗎？”慕思雪說著眼眶紅了起來，情緒也變得有點激動了。
尤雪兒嚇了一跳，趕緊撫慰她：“你先別激動。”
看她情緒平穩了點，尤雪兒才無奈地說道：“慕小姐，我馬上就要死了，你說這些一點意義都沒有，你不覺得嗎？”
慕思雪無視尤雪兒的勸導，又一次數落起陸少勤的不是。
“少勤為了哄你開心，不惜得罪我的母親，弄垮了方家。”
尤雪兒忍著心中的不情願，實話實說道：“慕小姐，陸少勤整垮方家不是哄我開心，而是為了騙我的心。”
從自己的刀疤上碾過去，尤雪兒真的有些累了，很想結束這個對話。
但慕思雪似乎並不覺得累，她的悲傷，她的難過，還遠遠沒有結束。
“我聽母親說，少勤把那個三色堇的手鏈送給你了。”
尤雪兒歎了口氣，回道：“那又如何呢？”
“你難道不知道三色堇的花語嗎？”慕思雪噙著淚，哀怨地看向尤雪兒。
尤雪兒真是覺得這樣的對話很累，幹脆也懶得客氣了，雖然她之前也沒有太客氣。
“慕小姐，你和一個死人爭風吃醋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你現在完全可以當我已經死了，隻要你想，我可以活不到明天！”
慕思雪完全沒有想到尤雪兒會如此衝，愣了一會兒，臉色還是蒼白得可怕。
尤雪兒又突然於心不忍，柔聲再解釋道：“慕小姐，陸少勤對我好，是為了讓我毫無留戀地死去。而你，很快就會嫁給他，與他共度一生。你應該多想想你和他的未來，而不應該執著於我和他之間的一些無足輕重的插曲。”
尤雪兒這一刻心底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她真的無法相信，自己居然在安慰一個要奪去她生命的人，很可笑。
但事實就是如此，慕思雪總是以一副弱者的姿態出現在他們麵前，讓人總是心生不忍。
尤雪兒重重地歎了口氣，對慕思雪說道：“菜都涼了，我去熱熱吧。”
可能慕思雪也聊累了，沒有留住起身的尤雪兒。
她褪去一臉的悲戚，換上了優雅得體的笑容，向尤雪兒輕聲說道：“小雪，可以幫我乘碗湯嗎？”
慕思雪換臉速度之快讓尤雪兒十分咋舌，但這與她並沒有什麽關係。
尤雪兒沒有想太多，應下慕思雪的要求，先去廚房給她乘了碗熱湯，給她端了過去。
“小心燙。”尤雪兒好心地提醒她。
慕思雪接過尤雪兒手裏的湯勺，攪動了幾下碗裏的濃湯，突然說了一句：“小雪，如果我死了，你會高興嗎？”
尤雪兒聽著感覺莫名其妙，想也沒想就回道：“陸少勤不會讓你死的。”
就算慕思雪會死，也是死在她尤雪兒後麵吧。她又怎麽會高興呢？
尤雪兒搖了搖頭，看慕思雪也沒說話了，端了菜去廚房熱菜了。
等尤雪兒把滿滿一桌菜熱完，慕思雪已經把湯喝完了。
之後，慕思雪再也沒有找尤雪兒說話，兩個都很安靜地吃完了這頓所謂的“最後的一餐”。
吃完飯的時候，付淩恒過來了，說是陸少勤讓他來帶尤雪兒出去。
尤雪兒看慕思雪也吃得差不多了，就讓付淩恒在外麵等她，自己馬上出來。
看尤雪兒要走，慕思雪喊住了她。
“等等，小雪。”
尤雪兒疑惑地回頭，看她表情很是複雜，不解地問道：“怎麽了？”
“對不起，小雪。”
慕思雪露出了一個幹淨的笑容，這個笑讓尤雪兒再一次從她身上感受到了空靈的氣質，遙遠而不真實。
外邊傳來了付淩恒的催促聲，尤雪兒沒有再去追究她那聲道歉的深意，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