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替你照顧她
陸少勤親自驅車到殯儀館。這裏給尤雪兒的感覺還是那樣，死沉沉的。
白天的靈堂蠟燭依舊點亮著，在陽光下微弱地泛著光，白布條迎著風，有些飄蕩。
高僧的誦經聲傳揚在靈堂的高空，讓這裏有著莊嚴而肅穆的氛圍。
尤雪兒對著爸爸的棺木，跪了下來。距離和殯儀館約好的時間，還有小半個小時，尤雪兒想再陪陪爸爸。
“爸爸，女兒不孝，您的最後一程，小雪都沒能陪您好好走完，小雪對不起您。”
“爸爸，陸少勤說你和媽媽車禍的凶手是方俊辰，這是真的嗎？小雪應該相信他嗎？”
“爸爸，如果您在天有靈，請記得保佑媽媽平安地醒過來。”
“爸爸，天堂是沒有痛苦的，但願您會幸福。”
尤雪兒無聲地在心裏對尤振山說著這些話，以往尤雪兒從不相信來世今生，地獄天堂，但這個時候，她希望是有的。
爸爸的一生就這樣匆匆地結束了，她沒有來得及和他告別，也沒有來得及好好地陪伴他，更沒有來得及告訴他她愛他。
如果早知道今年的生日會是他的最後一個生日，尤雪兒一定會聽雲凡的，讓爸爸高高興興地度過他的五十歲大壽。
後悔的事情很多，但後悔的機會不可能會有。從她眼角滑落的淚水，順著她僵硬的嘴角，滴落在冰涼的手上，再慢慢浸入跪墊，消失了。
“堅強一點。”陸少勤單跪下來，用手抹去她不停落下的淚，輕聲安慰著。
可尤雪兒的淚水就仿佛打開了水閥一樣，陸少勤越擦反而流得越多。
她把爸爸送進這的時候沒哭，守靈的時候也沒哭，反而是現在，最後的時刻，怎麽也忍不住心中的不舍與悲傷，淚如雨下。
“你說我爸爸已經到了天堂了嗎？”尤雪兒哽咽著，伸出雙手，顫抖地撫上爸爸的棺木。
冰涼的觸感就如同爸爸的身體最後帶給她的溫度，沒有半絲活的氣息。
“嗯。”陸少勤輕淡地應了一聲，尤雪兒的脆弱讓他不自覺地把聲音放柔了。
他抬手附上尤雪兒輕顫的手，想給她一點溫度，卻發現他們誰也沒有更溫暖。
良久後，尤雪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眼淚鼻涕都憋了回去，抹去滿臉的淚水，轉過頭，看著陸少勤的眼睛說道：“你相信因果報應嗎？”
她的問題讓陸少勤的雙眉皺了起來，從他眼裏發出的視線變得朦朧，但最終還是答道：“相信。”
“那好，我要你在我爸爸的靈位麵前發誓，你從沒有害過他們。”
尤雪兒這話說得異常堅定，既然她不能確定他說爸爸是方俊辰害的是不是真的，那麽就讓他自己和爸爸說吧。
陸少勤在她這句話後，沒有表情的臉色更加冷峻，眼神也變得更加晦暗了。
這樣，即便看著他的眼睛，尤雪兒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甚至連他的情緒是怎樣的都讀不懂。
尤雪兒有一瞬間以為，陸少勤是不敢發誓，她的心漸漸寒了下去。
但陸少勤卻在此時轉過身，正視尤振山的靈牌，沉聲開口了。
“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誰害了你，你心中自有定論。我在這不會發誓，也問心無愧。感激你對小雪二十多年的養育，從今以後，我會替你照顧她。”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聲，卻字字鏗鏘，擲地賦聲。
聽他說完，尤雪兒都忘記了要有什麽反應，她隻是無聲地看著他，一雙微紅的眼難掩震驚的情緒。
陸少勤沒有發誓，可卻讓她再也無法去勸自己懷疑她，唯有跟隨內心，毫無保留地相信他。
而且他最後一句話。尤雪兒愣愣地確定了好幾遍，她究竟有沒有聽錯。
他說他要替爸爸照顧她…還有他叫她小雪…
尤雪兒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場夢，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出現幻覺了，陸少勤不會這樣的。
陸少勤沒有回頭，卻準備地找到了尤雪兒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裏，用行動告訴尤雪兒，這是現實。
然後輕聲說道：“還有你未出世的小外孫。”
手上傳來他的溫度，尤雪兒整個人都還是木然的。陸少勤的話讓她找不到自己正確的打開方式。
陸少勤是在向爸爸保證，會好好對她們母子嗎？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什麽心情，她呆呆地看著陸少勤的側臉，眼睛瞪得很大，表情很僵硬。
腦子一片混亂，心底卻不自覺地泛起了甜意…
陸少勤拉起尤雪兒的手，將跪著的她帶了起來。因為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說，火化場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尤雪兒到了火化場才慢慢回過神來。
看著火光一點點地吞噬了爸爸的身體，她通紅的眼再一次盈出水珠來。
陸少勤在身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無聲地給她力量。
空氣的溫度讓兩個人的手掌都變得溫暖起來，從掌心傳來的彼此的溫暖，似乎跟隨著血液，一點一滴地滲入內心。
這一刻，尤雪兒突然釋懷了。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有終結的，她相信爸爸一定是去了能讓他更幸福的天堂。
而她情不自禁地側頭靠在了陸少勤的肩上。
“爸爸，我一定會幸福的。”
她相信自己也會遇見幸福，哪怕未來的路依舊是未知的。至少這一刻，有一個人願意陪在她身邊，給她依靠的肩膀。
火光在熊熊燃燒後，又漸漸褪去，隻留下灰燼。
殯儀館的員工把尤振山的骨灰裝在骨灰盒裏，交給了尤雪兒，並問她要帶走還是暫時寄存在這。
尤雪兒想帶爸爸回家，所以選擇了帶走。
從殯儀館出來，晚霞萬裏，紅了半邊天。尤雪兒被這樣的天空引去了視線，也在想爸爸走的天堂路一定很美。
上車後，陸少勤一邊啟動車，一邊朝尤雪兒說道：“我還有事情要回公司處理，先把你送回家，然後晚上等我處理完，我再去接你。”
尤雪兒點了點頭，回道：“我可以在自己家睡…”
但看到陸少勤不太友好的眼神，這句話說得逐漸地沒了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