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流產
一個人的人生要多坎坷，才會是苦難的終點，上天也無從知曉。
醫院裏。
尤雪兒又躺回了病床，閉眼前，她以為自己是解脫了的。
但這一次，死神仍舊是不眷顧她的。從全是白色的地方醒來，消毒水的味道告訴尤雪兒，這裏是醫院而不是天堂。
“她子宮受過傷，早孕期間多次動了胎氣，如今又自然流產了，以後懷孕的幾率隻會更低，甚至可能不孕。”
入耳傳來陌生的聲音，聽語氣，尤雪兒知道是醫生。
一句話她完全地聽見了，整個人卻沒有任何的波動。
“這麽嚴重？”顏佳佳詫異而不安地回問。如果這被小雪知道了，她該有多難受…
醫生搖搖頭，歎息著說道：“我也隻是在說一種可能。究竟還能不能再有孩子，這取決於她今後的身體狀態，如果調養得不錯，還是有可能懷上的。”
顏佳佳抿著唇，心情還是很沉重。尤雪兒現在的情況，孩子沒了這個事實，顏佳佳都不確定她是否能承受得住。
無聲地歎息了幾下，輕聲朝醫生道了句“謝謝”。
醫生走後，顏佳佳才將視線收回，看向病床上的人，見尤雪兒睜著眼，心中駭了一跳，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醒的，聽到她和醫生的對話沒有…
“小雪？”顏佳佳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但尤雪兒卻是聞若未聞，睜著一雙眼，空洞的瞳孔直直地望著天花板，找不到焦距，也沒有生氣，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一樣。
“小雪，你別嚇我。”顏佳佳慌忙地走過去，握住她沒有輸液的左手，冰冷如寒鐵的溫度讓她驚慌不已。
“孩子是不是沒了？”尤雪兒說著話，除了嘴角動了動，身上絲毫未有反應，連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顏佳佳麵露痛色，悲傷地看了一眼了無生氣的她，終是如實說了：“小雪，相信我，你以後還會有寶寶的，堅強一點。”
尤雪兒扯了扯嘴角，有著皮笑肉不笑的驚悚，然後呆滯地說了一句：“挺好。”
其實就算不聽到醫生說的那些，她也知道孩子是保不住了。這個孩子，終究也隻能堅強到這裏了。
顏佳佳怔了一下，從尤雪兒的眼裏看到一抹釋然。她昨晚還在拚了命地保護這個孩子，今天孩子沒了，卻是如此的反應。
這一切肯定是和她在那個總統套房裏見到的東西有關，肯定和陸少勤有關。
但顏佳佳不敢去提，她始終記得尤雪兒早上最後那一眼視死如歸的神情，讓她感到後怕，她希望尤雪兒活著，時間總會讓很多過去真的成為過去，但死了，那就真的什麽也沒了。
“小雪，以後的日子還很長呢，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了。”顏佳佳雙眼微微泛紅，她隻能無力地安慰她。
尤雪兒麻木地睜著眼，空蕩的身體，她找不到靈魂的歸屬感。
“佳佳，我好累。”
這一刻，尤雪兒在想，很多人都想過的一個問題，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的人生走到這裏，已經真的幾乎找不到活著的意義。尤雪兒死寂的眼裏，最後的生息都在一點點消逝。
“佳佳，如果有一天我走了…”
顏佳佳聽到她的話，立馬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拚命地搖著頭，不讓她說出後麵的話。她的走是什麽意思，顏佳佳很明白。
“不許說傻話。你走去哪？你哪也不能去。”
尤雪兒的臉和她的手一樣，沒有丁點的溫度。被捂住了嘴巴，她也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被動地接受著一切。
顏佳佳無奈地歎了口氣，她能堵住她的嘴，但管不住她的思緒。尤雪兒說話的時候，至少還能讓她清晰地感受到她活著。
“你不再說傻話，我就放開。”
尤雪兒木訥地點了下頭，在顏佳佳的手挪開後，她掌心的溫暖，焐熱了她嘴邊的肌膚。
顏佳佳看尤雪兒又恢複了死氣沉沉的狀態，心情再一次變得沉重，斂了斂眸子，牽強地扯出一絲笑容，說道：“小雪，醫生說你現在身體特別虛弱，要多休息，多吃點，才會好得快。我剛給你買了碗湯，你喝點吧？”
尤雪兒遲鈍地搖頭，眼睛落在天花板上，滿目空白。
“不吃東西怎麽行呢？你這樣下去，身體隻會越來越糟。”顏佳佳苦口婆心地勸著，語氣裏飽含了無奈。
尤雪兒疲憊地眨了下眼睛，輕聲地說了一句：“佳佳，我感覺我撐不下去了。”
爸爸走了，現在孩子也沒了，她的所有精神寄托都離她而去了。
一切的故事就像一場醒不來的噩夢一樣，她深陷其中，被一步一步推向死亡的深淵，掙不開也逃不掉。
透明而絕望的淚水從尤雪兒的眼角滴落，她卻毫無察覺。
顏佳佳聽到尤雪兒的話，端著湯的雙手狠狠地顫抖了一下，差一點就打翻了整個碗。
“小雪，你還記不得你說我結婚的時候，你要給我當伴娘？”
“你還說，我們的孩子要結娃娃親。”
“你還說過，等我們老了要一起環遊世界、浪跡天涯。”
“你還說…”
顏佳佳企圖用美好的約定喚醒尤雪兒，可她並沒能看到她有所反應。
尤雪兒就像是進入了自己的世界一樣，顏佳佳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她吸了吸鼻子，微笑著接著說道：“對了，小雪，醫生說阿姨已經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等你身體好起來，我們就去看她好嗎？”
尤雪兒空洞的眼睛眨了幾下，眼皮緩緩垂了下來，很久之後，她才啞聲答了一句：“好。”
活在世上，總有一些人會讓你在絕望的邊緣，忍住不跳下去。
看到尤雪兒的活了過來，顏佳佳幾乎是喜極而泣，她捂著嘴，眼淚簌簌而下。
將尤雪兒小心地扶了起來，端起涼在一旁的熱湯，舀了一勺喂給她。
“你要多吃一點，你越來越瘦了。”
可這一勺還沒有喂進去，病房門口出現的人，讓尤雪兒的眼裏驟然結成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