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望月城
望月城，名稱的來曆已不可考。據說，也如環繞九曲林地眾多的修真小鎮一樣，最初興起於修真者的打尖落腳，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歲月，氣運使然，小小的城鎮變成了一座真正的修真大城。在久遠的歲月中，這座城市璀璨如九曲林地邊緣的一顆明珠，將一眾環繞九曲林地的修真小鎮遠遠甩在了身後。
為了爭奪這座城市，落雲穀投入了巨大的力量，終於主宰了這座城市，而這座城市也為落雲穀提供了豐厚的回報，為落雲穀創造了大量的財富。可一場空前的獸潮突如其來，落雲穀在這場恐怖的獸潮中，損耗了大量的弟子，甚至連不少的長老也在此隕落，可依舊沒有阻止住這座城市的毀滅，獸潮過後，望月城成為了死亡的廢墟，也成了落雲穀的傷心之地。
時間總令人淡忘一切，傷痛平息後，落雲穀又在這傷心之地重新建立了據點，搭建了店鋪，在落雲穀再次投入下，毀滅的望月城廢墟之上，又慢慢形成了一座小小的城鎮。
重生的小鎮依舊沿用了望月城的名稱，可望月城的氣運似乎隨著那場毀滅消散了。落雲穀百般努力，可繁華難以再現，到這裏的修士越來越少，小鎮終無法恢複往日的榮光，這叫做望月城的小鎮越來越蕭條頹敗，大量投入而沒有產出，落雲穀最終放棄了對這裏的關注和努力。
站在高處，展目望去，曾經的望月城占地極廣，極目不見其曾經的邊界。眺望著殘存的高大巨牆，斷續著延伸到目力不及的遠處，可以想見這座城池曾經是多麽巨大而輝煌。但現在，入目的城池已荒涼如野外，不但叢林雜草橫生，其中還隱藏著各種危險的妖獸。
頑強的修真者聚集的小鎮，才是曾經城池所在的小小一隅。小鎮外圍，高大粗壯的原木柵欄讓凡人看來，是那麽地厚重高大和堅不可摧，可實際上，這柵欄根本不能阻擋凶猛妖獸的侵襲，但總算聊勝於無，起碼給人一種心理上的安慰。好在鎮內的建築還算堅固結實，多為青石壘就，又密集相護，在這危險地帶給人一點顯得安全的跡象。
在這名為望月城的小鎮中，全部的修士和凡人相加，不足千人，而由此地踏入九曲林地的修士，幾乎沒有，城鎮與他處的貿易往來，也少得可憐。蕭條的景象，與那些環繞九曲林地的熱鬧小鎮，根本無法相比。
落雲閣，像落雲穀通賈殿在每座修真城鎮中設立的店鋪一樣，都是一模一樣的招牌字號，可比起其他修真城鎮中開設的落雲閣，規模卻小得可憐。當然，在這座蕭條的望月城中，如此鋪麵已顯得非常高大闊氣了。
廖尪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死氣沉沉的閣樓中，望著大門外靜寂的大街，腦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也許什麽都沒想。隻是在發呆。
他在這裏已經不知道呆了多少年，從一個年幼的練氣一層的弟子，直到練氣大圓滿。從一個跑堂的小夥計，到這座樓閣的執事，直至四級總管，掌管這座閣樓。眼見這座城鎮如自己年齡一般，隨著時間，暮氣越來越重，閣樓也如自己的身體一樣，越來越老舊。
閣中的人，也越來越少。有的人回了宗門，有的人死在了九曲林地還是別的什麽地方，還有的人不辭而別。最後一名執事弟子，也在很久前，就下落不明了，這座閣樓上下，現在隻有自己孑然一人。
沒有盈利，宗門還要擔負店鋪的開銷和人員的供奉，據說很久前，宗門便要撤銷此處店鋪，可自己盼了好久，盼著
宗門早些撤銷此店，以便回到宗門，可直到現在，自己還依舊在這小鎮上發呆等待。
宗門好似遺忘了，這裏還設置了一個部門。自己回到宗門領取自己那份，好久才領一次的供奉時，宗門內那些曾經的熟人，看他都是詫異的目光，好像才想起，宗門還在如此偏遠之地，設有這麽一個部門，他廖尪這號人竟還活著。
自己還能在這裏呆多久？門派何時能撤銷這間店鋪？也許便要老死在這小鎮上？他似乎在想，又似乎隻是呆坐著耗時間。
他停留練氣大圓滿的境界多年，為了突破，他在這店鋪中堅守著，精打細算，苦心經營，耗費了無數心血，終於搞到了築基丹，可兩次築基失敗！
現在，他年事已高，突破無望，修真之路已經走到了盡頭，他的心也死寂如這座遲暮的城鎮。
一道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從敞開的大門投射進來的光線，在大堂中投出一道陰影。
廖尪緩緩抬起頭，就見一個高大的年輕人，站在敞開的大門內，張目四顧店鋪，大步跨過，幾步便站立在自己身前。
廖尪遲鈍地望望這充滿了活力的年輕人，緩緩道：“客人是買？是賣？小店裏沒什麽可賣的，也沒什麽可買的。”
“這裏是落雲穀通賈殿望月城落雲閣？”年輕人露齒一笑，一口雪白的牙齒，顯示著他的年輕韶華。
“沒錯。”廖尪有氣無力地道。
“嗬嗬，廖總管，我叫趙池，是門派新招收的外門弟子，被分配至通賈殿望月城中的落雲閣，現在前來向你報到。”趙池拱手行禮，麵容上帶著真誠的笑容，令人心生好感。拱手禮畢，向廖尪遞過記錄身份信息的玉牌。
廖尪被他笑容感染，好似也有了一絲活力，麵皮抽動兩下，似笑非笑算笑過了，接過玉牌神識一探，確是本宗外門弟子的身份玉牌：“嗬，好久沒有新人了。看來你也沒有賄賂招錄閣那幫混蛋，倒黴的年輕人啊。”廖尪老氣橫秋，先自顧自地感慨一番。
“好吧，既然來了，便好好在這裏呆著吧。你來了，我也該歇歇了。”廖尪接著道。
趙池終於到了這陡然令自己心神震動的望月城，發現確如同門所說，這裏連一般的小鎮都比不上，蕭條破敗籠罩著，這被稱為城的人類聚集點。
趙池也沒指望一到望月城，便恢複記憶，便老老實實地找到落雲閣報到，見到了這暮氣沉沉，渾身腐朽之氣的廖總管。廖總管倒是幹脆，感慨一番後，隻是簡單交代幾句，扔過一本厚厚的賬冊，便不管不顧地上樓而去，任他自行其是，自生自滅。
修士一般已不用紙張記錄東西，俱都使用容量可觀，使用便捷的玉簡，可修士經商記賬，倒依舊用的是紙張訂起的厚厚賬冊。
既來之，則安之。在其位，謀其政。趙池將這厚厚的賬冊，攤開在店鋪的幾案上，開始查看賬簿。
雖然修真之路已經到了盡頭，可多少年的習慣，還是讓他每日裏打坐吐納。既然來了新的執事弟子，廖尪幹脆連閣樓都懶得下了。
幾日過去，再次從打坐中醒來，吐出一口濁氣，修為沒有絲毫的進步。廖尪清楚，再修煉也是枉然，如此勤奮的打坐修煉，最多也不過僅僅維持修為的不倒退。
終於站起身來，下得樓來。
踱入前堂
，就見店鋪門窗洞開，陽光照射進來，前堂中明亮異常。這讓平日習慣待在昏暗中的廖尪，很不適應。
新來的執事弟子趙池，聞得廖尪的聲響，立馬出現在大堂之中，向著廖尪一禮：“見過廖總管。”
“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不用那麽多禮了，麻煩。”廖尪懶懶地揮揮手。
“是。”
“這幾天，你可將我交你看的賬冊看完？庫存的商品和周轉的靈石，是否已經清點完畢？”廖尪坐下緩緩道，其實他知道庫存沒什麽東西，更不要說周轉的靈石了，他隻是找些話說而已。
“回總管，我已將你交給我的賬冊看完，也清點了庫存商品和周轉盈餘的靈石。”趙池道。
“倒是挺快，不錯，還幹了些什麽？”廖尪隨意道。
“嗯，也沒幹什麽，就是順道將庫房中曆年來的賬冊都看了一遍。”
“什麽？曆年來的賬冊你都看了一遍？”廖尪身子一動，接著又放鬆了腰板，麵上抽動，帶出一點不以為然的笑容：“那你看出了什麽？”
“庫房存放的是五十年間的賬冊，從賬冊來看，總管你接手此間店鋪，是在四十年前。這四十年的賬，總管你做得很仔細，在你當總管的前二十三年中，賬目清清楚楚，一筆不亂。但自你當總管第二十四年開始，賬目中開始出現細微的不平，越到後麵，不平之處越多，在十六年間，一共有十一萬四千七百六十三塊下品靈石，在賬上找不到了下落。”趙池聲音不高不低，語氣平緩地道。
廖尪不禁坐直了身子，麵上表情豐富起來。他雙目圓睜，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死死盯著趙池，半晌，口中無意識地道：“這不可能……你怎麽能看出來的？這才幾天……不可能！曆次查賬，長老們那麽長時間，也都沒看出來任何問題！”
猛然間回魂似的一個激靈，麵上擠出一絲笑容：“你真的看完了這些賬目？這可是五十年的賬目。”
“嗯，這些賬冊可真不少，我看了整整三天。”趙池道。修士大腦的記憶和計算能力是凡人不可想象的，可要三日內翻看核對五十年的紙質賬簿，對於修士來說，這也是不可想象的。
“三天！嗬嗬，三天你就看完了五十年的帳？”廖尪的笑容越發像笑，他像看怪物般看著趙池。
“怕出錯，我看了兩遍。”趙池老老實實地道，話卻能將廖尪噎死。
“那這些賬上沒有下落的靈石，到哪裏去了呢？”廖尪緩了半晌，看了眼趙池，終於若有所思地問道。
“那就要問總管你了。當然，總管若說不出這些靈石的下落，根據門規，隻能認為是總管你貪墨了。”趙池幹幹脆脆地道。
“嗬嗬，真是奇才！我都不清楚，我貪墨的竟然是十一萬四千七百六十三塊靈石！嗯，第一顆築基丹是五萬多靈石買的，第二顆確實花了六萬。宗門內幾次例行查賬，都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你來了三天，便發現我貪墨了十一萬四千七百六十三塊靈石！奇才啊，奇才！如此奇才，宗門竟然沒有發現，把你發配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可見招錄閣這幫人都是混蛋！”廖尪嘖嘖稱奇，又大罵招錄閣，根本不否認自己貪墨的行為。
“如此貧瘠之地，十幾年間，都能貪墨十幾萬靈石，若要是繁華之地，那油水可真難以想象！”趙池倒是另一番感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