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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初心還在

  拾刃出現在一棵大樹下。


  四麵是一片綠蔭,陽光溫暖,樹幹垂下的秋千上,坐著白裙的少女。


  “拾刃,最近過得怎麽樣啊?”少女微笑,問出了這例行的一句話。


  拾刃看著她,這一次他不再麵無表情,筱爾竟然從他臉上看見了一些情緒,一些複雜的情緒。


  “你怎麽了?是我叫你來得不是時候嗎?對不起,對不起。”筱爾被嚇了一跳,趕忙跳下秋千,連聲道歉。


  拾刃搖頭,“不,相反,這一次太是時候了,你救了我一命。”


  “救命?”筱爾一驚:“難道你剛才,在跟人打架?快要被打死了?”


  拾刃默了一下,點頭道:“差不多吧。”


  “那你有沒有受傷啊?”筱爾急了,趕忙去拉拾刃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查看他的身體。


  這次拾刃沒躲,隻淡道:“沒有受傷,放心吧。”


  筱爾看了一圈,確實沒看出傷處來,拍拍胸口道:“呼,嚇死我了,我看必須找個辦法,讓你自己想來的時候也隨時可以來,這樣再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就可以躲到我這裏來了,這可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不,不安全了。”拾刃沉聲道:“外麵有一個人,他能讀取人的記憶,他從我的記憶力看到了你,他是中原的敵人,我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


  筱爾愣住了,呆呆道:“什,什麽?讀取記憶?”


  “外麵還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神奇屬性,總之你和異空間的存在已經暴露了。”拾刃的語氣裏濃濃懊惱,“都是我的錯,是我大意掉進了別人的圈套,卻牽連了你,如今要如何補救?”


  “如今,如今隻能…”筱爾一屁股坐到地上,喃喃道:“隻能通知祖父了。”


  “救活他,是為了再殺他一次。”


  徐釗手下一頓,沒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還以為老祖宗決定不殺蕭嘯,是為了不讓中原和南疆撕破臉,溫淮畢竟是諸葛家未來的少主,中原即便知道他潛伏多年又差一點害死學宮的師者和弟子,也不會將他怎麽樣,雙方可以和平協商解決這件事。


  溫淮卻是手一抖,眼看著蕭嘯的臉色已經恢複了一些,血已止住,似乎已經脫離危險,那聲音便道:“好孩子,拿起你手裏的刀,殺了他。”


  徐釗一驚,溫淮緊緊握住匕首,不動。


  “殺了他,殺了他,這是命令,你想再一次違抗我的命令嗎?”


  再一次?溫淮心頭一緊,立刻想起他隱瞞了上學宮的事,方才拾刃消失,肯定是在關鍵時刻被那銀眼睛的女子召喚了,老祖宗的精神力一出現就篤定了這一事實…難道他,已經知道中原有異空間這件事了?他從不知道老祖宗究竟是怎樣強大的存在,這世上真的有什麽事能瞞得過他嗎?


  “殺了他,殺了他,就用你手裏的刀,一刀穿心,了結一切。”那聲音魔咒一般的催促。


  溫淮的手又一次顫抖,殺了師父嗎?連拾刃他都沒忍心殺,他能下手殺了師父?


  “殺了他,殺了他,快…”


  剛才徐釗使詐,師父明明是看出來了,卻還是毫不猶豫的擋在他麵前,師父說不管怎麽樣他都是他徒弟,做錯了事他會罰他,但也會永遠保護他。


  “殺了他,殺了他…”


  師父對於他來說是什麽樣的存在?教他很多道理,陪他修煉,喜歡彈他額頭,又像父親,又像兄長。


  “殺了他,殺了他…”


  他的身份是假的,他來中原,隻是為了查異空間的事,但一切都是假的嗎?對羽安的感情是假的嗎?師徒的情分也是假的嗎?在中原經曆的一切,溫淮這個身份所擁有的一切,他都毫不在乎嗎?誰是他?他是誰?溫淮還是諸葛淮?

  “殺了他,殺了他…”


  溫淮捂住額頭,隻覺得頭痛欲裂,他眼前忽然一黑,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他陷入一片濃稠的黑暗裏。


  黑暗中走出一個人,溫淮看過去,見那身影漸行漸近,金發白衣,修長如玉,竟是和他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不,那就是他,溫淮意識到這一點時驚駭的後退,那人眼神漠然,見他後退,嘴角勾起譏誚的弧度。


  “你怕了嗎?其實你早就察覺了吧,我們是兩個人,自從你給羽安下蠱失敗,或者自從你意識到自己可能割舍不下中原的一切的時候,我們就變成兩個人了。所有所謂情感,所有軟弱和沉溺都在你的身上,而我負責家族的使命,我是強者。”


  溫淮沉默,眼神無比複雜。是了他早就察覺了,近一年來他心中想法總是矛盾,似乎有兩個人住在身體裏,一個強勢,要求他毫不猶豫的執行老祖宗的任務,站在家族的立場上行事。另一個則貪戀溫暖,不忍心傷害中原的一切。


  當他決定給羽安下蠱時,明顯是另一個強勢的自己占了上風,那個人說想要就去爭取,女人也是一樣。他以為每個人心裏都有這樣矛盾的兩種想法,沒想到另一個竟然獨立了,是因為他這段時間遇到太多兩難的事了麽?


  良久,溫淮才道:“那麽你現在出來想要幹什麽?”


  “幹什麽?自然是,”那人逼近,表情嫌惡:“自然是看不下去你的軟弱!”他身形一閃就到了溫淮身後,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明明隻是意識,明明連實體都沒有,可那力道竟然完全製住了他。


  黑暗忽然間消散了,還是花田,師父還躺在地上而徐釗在為他輸送靈力,他看著,舉起了還沾著血的匕首。


  他舉起了匕首,徐釗有些驚訝,因為溫淮的手舉的極慢,像是在抗拒什麽,可明明是他自己舉的,沒人強迫他。


  “沒有什麽好怕的,也沒有什麽好留戀的,殺了他!”那聲音像魔咒一樣控製著他,他的刀尖觸及了蕭嘯胸口。


  “不,不,不!”最後一聲幾乎是嘶吼出聲,溫淮眼睜睜看著,刀尖入肉,那一瞬間仿佛放慢了無數倍,他看到皮開,肉綻,堅硬的金屬接觸到柔軟的皮肉,隻輕輕一劃,殷紅的血花便大朵大朵的綻放出來。他甚至聽到了師父的心跳聲,砰砰,砰,砰……慢慢就停了,停在他的刀下。


  前天鼎學宮萬象靈閣閣主,現南境邊軍副統領,蕭嘯,新曆三百四十四年十一月初三,死於姑蘇城外百裏花田。終年,三十六歲。


  他臨死前最後一句話是:“可惜……”


  可惜什麽呢?可惜年紀輕輕就要遠赴黃泉?可惜臨死前沒能最後看一眼讓他牽念一生的女人?還是可惜,最後居然死在唯一的徒弟手上?

  沒人知道,他那弑師的小徒弟也不知道。


  哐當,匕首被甩到了地上。


  溫淮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手,忽然間覺得頭痛欲裂,又很惡心,恨不得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另一個他圍繞著他轉,似乎在欣賞他的表情,又似乎無比嫌惡。


  他冷冷道:“這一刀,斬斷過去,從今往後我們,不,是我,和中原再無關係。”


  他說著,便消失了。


  溫淮的眼眸忽閉,屬於他的那部分意識迅速消弭,這個新的人格在驅逐他。恍惚間他想起最後一次見到羽安,在跨江大橋上,女子一襲羅裙亭亭玉立,美得溫柔醉人。


  當時他心裏覺得不安,好似是最後一次見似的,他的直覺一向都準的可怕,那一次,竟真的是最後一次相見了。


  花田雖然狼藉,但花香仍在,溫淮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識忽然想起一個場景。在禾府,禾夫人去世時看著那一株秋海棠說,當秋海棠在春日綻放,當嶽江回流入昆侖,你我還能否再相聚?

  當秋海棠在春日綻放,當嶽江回流入昆侖,我和你,和那夢境般的五年時光,和那些朋友們,還能否再相聚?


  夜風吹過花田,卷起一地殘花,一朵零落的白罌粟隨風起舞,哀婉的輕撫著男子的金發。這一刻,似乎有什麽人逝去了,陽光一般的金發終究褪去光澤,那一副副少年插科打諢,嬉笑怒罵的鮮活畫麵,一瞬間褪了顏色,變成塵封的紙卷,變成了往事。


  良久,年輕人再度睜開眼睛,那眸子還是琥珀色的,透明如水晶,但有什麽本質的東西已經改變了,他還是他,他已經不再是他。這一刻,這個人重生了,老祖宗的精神力變得分外興奮,桀桀大笑,年輕的男子在笑聲中抬起手,緩慢而低沉道:“溫淮已死,從此以後,我是,諸葛淮!”


  夜色寒涼,星星點點的雪花從天而落,落得特別慢,似乎也不願意打擾亡者的安眠。


  這麽靜謐的時刻,跪在墳前的羽安卻忽然打了個寒戰,她驚訝的捂了捂心口,心中疑惑。


  方才的一瞬間,她覺得心裏一疼,像被什麽刺了一下,又一空,像是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樣。可是她好好的坐在這裏,會失去什麽?

  失去了什麽呢……


  她決定跟哥哥一起回這一趟北境,心中便已經放下了一些東西,有些圓滿的意味。自從有了風承琰,她變多了,是由內而外的變得柔和,如果不是還牽念著行蹤不明的風承琰,她簡直可以說是心明如鏡,心靜如水了。


  風承琰是她日夜牽掛的,是最重要而不能失去的,除了風承琰,還有什麽人千裏之外便會讓她莫名的感覺到莫名的恐慌和惆悵呢?

  這些人陪伴在她身邊的人很多,給她溫暖的人也很多,都是她應該珍惜的。這次回去後好好同溫淮談一談吧,他們一起走過那麽長的路,今後不能做戀人,卻也不能朋友都沒得做啊。


  希望所有都能成長,希望所有人,還都留著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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