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錦娘
夕陽西下,映紅了半邊天……
聽老人說,如果這個時候能看見火燒雲,明日,定會是個好天氣……
如果,心情也能預見,那又會該變得如何?
“二公子,姑娘從睡夢中驚醒之後,便一直在床榻上沒有動作,奴婢也去勸過,可是姑娘卻不出聲啊,已經這麽晚了,姑娘還是滴水未進呢,”小喜將洛星熙的情況,稟告給了謹樊,希望謹樊可以有些辦法勸得姑娘。
“你先回去吧,我一會過去看看,”謹樊看著小喜低聲說道。
“娘,我去看看她,您先休息吧,”謹樊起身,對著躺在貴妃椅上的中年婦人說道。
“樊兒,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也聽明白了,不如,讓娘去安慰安慰這位姑娘,如何?”婦人坐起身子,也許是動作做得急了,婦人開始了輕微的咳嗽。
“娘,您慢點,您身子不好,還是歇著吧,”謹樊忙站起遞給婦人一杯茶水,又輕撫著婦人的後背。
“娘沒事,娘也想見見這位姑娘呢,怎麽說,都是府裏的丫頭闖了禍,長輩也該去問候一下的,”錦娘接過茶水,喝了一口,緩緩的說道。
“如果娘堅持,那麽兒子陪您一起去吧,”謹樊扶起了錦娘。
錦娘搖了搖頭,“不必,你在場的話,會有些不方便,不如你先回去,明日再來。”
錦娘不給謹樊反駁的機會,左手一伸,一個丫頭便扶了起來,徑自走了出去。
謹樊並非不放心他娘前去,隻是感覺有些怪怪的,怕洛星熙會覺得尷尬,又不清楚他娘要對洛星熙說些什麽,到底要如何安慰……
……
“……二夫人……”小喜見走進小院的是二夫人錦娘,便急忙開口想要通知洛星熙,可是錦娘卻揮手打斷了小喜的話,示意其不要聲張。
“你們都下去吧……”錦娘吩咐著小喜和陪同自己前來的丫頭。
“是……”“是……”兩個丫頭應聲行禮後,便都走開了。
錦娘輕抬羅裙,靜步跨進了房門,向著內室走去……
錦娘透著沙曼帳簾,看著裏麵那個依偎成一團的較小身影,心中霎時間便裝滿了疼惜。
曾幾何時,自己不也是那樣的姿勢,躲起來哭泣嘛……
錦娘慢慢走進床榻,故意加大了走路的聲音,以免走近的時候嚇到了這個姑娘……
錦娘走到床榻邊上,隔著帳簾,可是依舊不見洛星熙有任何動作。
“洛姑娘,你睡了麽?”錦娘看著毫無反應的洛星熙,柔聲輕問。
沒有回答……
錦娘拉開帳簾,伸手探去……
“你是誰?”
“啊……”突來的一句問話,嚇了錦娘一跳,忙把探過去的手收回來。
“原來姑娘醒著,我叫錦娘……”錦娘看著依舊趴在自己手臂上的洛星熙笑著說道。
洛星熙不知道此人是誰,也不知道她前來的目的,就連看,洛星熙也沒有抬眼看她。
“姑娘,需要喝點水麽?”錦娘看著洛星熙根本就不抬頭看自己,便想著說句話試試。
“不用了,你出去吧……”洛星熙以為這又是派來的哪個丫頭呢。
錦娘當然不會這麽容易就出去,而是徑自坐在了洛星熙的床頭處,背對著洛星熙。
“我十歲那年,是第一次見到阿朗,我從沒見過那麽帥氣的男人,做事是那麽認真,為人又那麽開朗,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錦娘自顧自的說著,嘴角帶著笑容,回憶著那幾年的美好時光……
“阿朗對我很好,我們經常去後山玩,我看他耍劍,他看我秀舞,那個時候,阿朗對我說,總有一天,他會來娶我。”
洛星熙雖然還不知道這個錦娘是誰,也不清楚她為什麽要跟自己說這些話,可是洛星熙還是靜靜的聽著。
“我相信他,我等他,為了他,我拒絕了上門提親的所有人,也包括峻青……”
錦娘說道這裏,聲音有些哽咽,洛星熙猜想,這應該是個悲劇故事吧。
“一晃,八年過去了,我已經算是老姑娘了,本以為阿朗迎娶我的日子就快到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個女人。”
“那女人趾高氣昂的對我說著關於阿朗的事,還說阿朗不會娶我,隻是騙我而已,而那個女人,將會是阿朗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所以,我便去找阿朗,阿朗說,那不是真的,他愛的是我,所以我選擇相信阿朗,也沒有在理會那個女人。”
洛星熙聽到這裏,抬起頭,看著錦娘的背影,雖說看不到容貌,但是從纖細背影上看去,應該是個美麗的女人呢……
“嗬……我也相信了是那個女人騙我,可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有人告訴我,那日是阿朗的大婚之日,所以我便跑去找他,沒想到,卻是看見了一身喜袍在身的阿朗。”
洛星熙聽到這裏,突然腦中閃過一些熟悉的話語,這不正是巧巧告訴我的關於謹樊的母親的故事嘛,難道說這個錦娘是……
“你是?”洛星熙開口問道。
錦娘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說著。
“看到那樣的阿朗,我很傷心,我覺得這麽多年的等待,都是自作多情……”
“於是,我把自己藏了起來,我沒有回家,因為我覺得很丟人,無言麵對我的父母,更不想看著別人看我的笑話,嘲笑我,所以我去找了峻青,他是我相信的,唯一的不會諷刺嘲笑我的人。”
“三年來,我都沒有再見阿朗,可是,我的確是愛著他的,我忘不了他,所以,有一日我便去了以前我與阿朗經常去的後山小河邊,沒想到,我再次見到了阿朗。”
“我和阿朗情難自控,所以,我們便偷偷在那裏幽會,我知道我對不起峻青,阿朗也對不住他的夫人,可是我們控製不了自己的感情。”
“後來,阿朗終於開口說可以娶我了,可是我卻不想嫁給他,他夫人我見過,即使嫁過去,她也定不會容我,而且那個時候峻青已經患病,大夫說,沒有多久,人恐怕就不行了。
“我對不起峻青,這麽多年,隻有他是真心對我,疼愛我,不在乎我的過去,而且這樣的時候,我怎麽能離開峻青呢。”
“後來,我嫁給了峻青,阿朗生氣,也不在理我,我覺得這樣很好,可以專心照顧峻青,可是我又發現自己懷孕了。”
“不知道阿朗是如何得到了消息,得知我懷的是他的孩子,所以阿朗便來找我,峻青也知道了孩子的事,我沒有跟阿朗走,我不能扔下峻青。”
“沒想到,峻青不但沒有怨我,還擔起了照顧我的責任,那個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
“有一天,我出門買菜,我特意買了峻青愛吃的鯉魚,想給他清蒸的,可是,回來之後,卻發現已經去世的峻青。”
此時的錦娘聲音有些低啞,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後來,阿朗把我接了過來,勸說我嫁給他,我本是不想再峻青剛去世的時候再嫁,可是阿朗說,為了給孩子一個名分,為了孩子的將來著想,所以,我便同意了。”
“大婚那天,說實話,我心裏還是有些開心的,滿心歡喜的等著阿朗過來掀蓋頭,可是大夫人的丫頭卻跑來說,大夫人生產,阿朗不能來了,還說怕我一人寂寞,派了她來伺候我。”
“後來,在與丫頭閑聊時,無意間聽她說出了峻青的死因,說是阿朗暗地裏派人毒死了峻青,我沒法接受這個說法,想要見峻青,可是大家都攔著,說大夫人生產重要,叫我不要吵了大夫人。”
“嗬嗬,不管到什麽時候,還是大夫人最重要,嫡子最貴重……”
錦娘冷笑一聲,伸手擦了自己的眼淚。
“姑娘,我知道你這段時間遇到了很多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故事沒有輕重,主要是看故事中的人,能接受多少……”錦娘站起身,麵對著洛星熙。
“你當它是天,那麽它必定要塌下來,你當它的一片羽毛,它飄落到哪裏,自是不幹你的事……”錦娘說的委婉。
洛星熙看著眼前白淨的女人,雖然眼角已經有些輕微的細皺,但是卻也擋不住眉目間的風情……
“多謝伯母開導。”洛星熙已經猜出此人的身份,於是便尊稱道。
錦娘笑了笑,搖了搖頭,“我不是在開導你,也是在開導自己,如果不自己開導自己,那麽,我可能早就癱下來了。”
錦娘嘴角掛笑,卻也是一臉無奈。
“伯母……”洛星熙想要開口說點什麽,錦娘卻抬起手打斷了。
“不管是以往的故事,還是已去的人,有時候拿出來悲傷,不如放在心底思念,心想著,那會是他們想要的……”錦娘走到窗口,推開窗戶,看著窗外……
“小熙明白……”洛星熙其實什麽都明白,她也不想總是想著過去生活,因為她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事沒有去做,而那些事,也是別人代替不了的。
洛星熙掀開被子,走到床下,跟錦娘一起並肩站在了窗口,威風吹過,帶著一絲花香……
“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錦娘提議道。
“甚好……”洛星熙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