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人妖篇（六）
天色尚好，本該離開王府的雲璃卻並沒有離開，反而輕車熟路地來到了一個被稱之為“禁區”的院子裏。
“爹爹。”
雲璃心疼地望著那狼狽不堪的男人，這是她驕傲的爹爹啊，如不是被異世的魂魄占據了身體，她早就可以救出爹爹的。更想不到，那殘魂用她的身體……還好，師兄是知情人。
剛剛，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突然就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隻是，她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告訴爹爹。
“璃兒，你怎麽會來？”喑啞的不成調的聲音從那狼狽的人口中傳出。琵琶骨被玄鐵刺穿，束在同樣由玄鐵製成的鐵架台上。悠悠轉動腦袋，淨是汙垢的臉上，唯有那蒼色的眸子格外突出。
“爹爹，師兄竟然愛上了狐妖，還是妖族的王。而那狐妖，與魂噬大人決鬥去了，我把弑神鞭給了魂噬大人，想來那妖皇必然是活不了。如此師兄必是一定會來找你的，這是個機會，爹爹你能逃出去的機會。師兄的手下隻是暫時被我調開，我的時間不多，必須得盡快離開了。”說完，她將握在手中裏的玉佩戴在了雲烮的脖頸上。雲璃沉默了會，才啞著嗓子道，“爹爹，保重！”
“小心點。”張了張嘴，看著少女離去的背景，半晌後，雲烮垂下眸，眸子裏浮現的，是深沉的恨意，妖皇……若不是因為在與妖皇的打鬥中，被妖皇重創，他就不會中了心懷不軌的孽徒的陰謀，也就不會，變成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更不會辜負了妻兒。
然而沒想到，孽徒會愛上妖皇之子。不過，誠如璃兒所說，這的確是個機會，是他逃離的機會。此戰，必然是同歸於盡的下場，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實，然而魂噬對他而言不過是利用的工具罷了，倒也不心疼他的隕落。重要的是，他那孽徒一定會來找他。
“哈哈哈哈……沒想到啊，居然還需要利用昔日仇人之子，才能報仇雪恨！”他笑了，笑的癲狂。
轉眼便是七日後。
顏素正癡癡地望著那人認真辦公的側臉，小爪子支撐著下巴，看的入神。
不過，心神微動間，一口心血噴出，化作血霧消散。
怎麽會？
心中大驚，盤腿而坐，靈識散開，迅速躥入一個神秘的地方。
“王兄，隕……”
細微的聲音傳入北辰玨耳畔，倏然站起來，他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他的小東西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不可能的！！他不信！！
有什麽順著臉頰滑落，北辰玨突然想起來一個人——他師父，國師雲烮。
步伐匆忙，王府的下人們隻覺有一道風從他們身前飄過，卻不知那便是他們的主子。
“你一定知道什麽，告訴本王，怎麽才能救墨！”北辰玨死死地盯著雲烮，這是他唯獨不多能找到的方法了，如果救不回墨，他想，他一定會毀了這個世界，然後毀了自己的！
“這不是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嗎？怎麽今日這般狼狽，真是，看的為師大快人心。”雲烮詭異地一笑，卻因為過長的發絲，並沒有被北辰玨看到。
“不說，本王不介意讓雲璃來陪你！”北辰玨的話終是讓其變了臉色，他的女兒的確是他的軟肋，不得不說，北辰玨還是一如以往的卑鄙無恥。
不過，那又如何？這一次，無論怎麽說，北辰玨都是輸家。讓他拭目以待，看看這孽徒會因為失去了摯愛而做出什麽來。瘋狂吧……墮落吧……這才是北辰玨最終的歸處。
“那可是你的親妹妹。”
北辰玨不可置否，“你覺得會有爬上哥哥床的妹妹嗎？”
不過是那個名為他母妃的人與他名義上的師父結合所生的孩子，看起來，那個女人應該不知道，不然又怎麽會愛上他呢……
“你贏了。”雲烮死死盯著北辰玨，咬牙切齒地道，“想救回妖王，可以！以九尾天狐之心築陣，至親之心血為引，百餘處子為祭奠便可。”
雲烮並不擔心北辰玨會不相信他，雖然算不上了解，但也明白，隻要有一絲救回妖王的可能，北辰玨必然會去嚐試。
最後的結果早已經注定，他倒是要看看，屠盡妖王本族的北辰玨未來怎麽麵對他的摯愛，反目成仇那一定是必然的。隻是不知道，北辰玨究竟會不會後悔莫及，費勁心力，卻隻能換來愛人的仇恨。
“人類，休得胡言！”
女子輕柔的聲音突然響起。一襲白衣，麵容極其美麗，氣質卻是不染塵埃的清冷。輕紗遮不住她曼妙身材，曲線玲瓏，赤足行走在離地三寸的空中，腳踝處係著風格截然不同的火紅鈴鐺。黑發垂下，如墨美眸直視著雲烮。
“你是誰？”
北辰玨看著那與小東西人身有幾分相似的顏，心下煩躁。
“本座名諱顏素，九尾天狐四王之一。本座王兄，為九尾天狐之皇，亦為妖族之王。”
如此慎重的介紹，不僅是因為她愛著這個人類，更因為這個人類對王兄的真情實意，她並不想這人著了道。
“你是想讓本王與墨為敵？”聞言，北辰玨冷笑，“不得不說，你很了解本王。”縱然是墨的族人又如何，隻要能救墨，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他自己，哪怕是這個世界。
“所謂天孤煞星，是你無法逃脫的命運。”雲烮輕笑，“狐女，不知道在你的族人和王兄之間，你會如何選擇。”
顏素無言，這個神棍走了一步巧棋，讓她進退不能。“不會如你所願的，隻要能找到輪回，便可以救回王兄的。”然而她卻也知道，輪回的蹤影，哪裏是那麽容易尋找得到的。
“輪回……別異想天開了，輪回又怎麽會如此容易出現。”雲烮不屑，髒兮兮的臉上浮現嘲諷的笑。
然而下一刻，輕飄飄的話語傳來。
“誰說本少不容易出現？”
不知何時出現的白衣書生輕搖折扇，雪白的扇麵上，一隻紙鶴緩緩消散。慵懶的笑意在唇邊蕩漾著，他就是見不得這樣自以為是的人，不得不說，他似乎又惡劣了。
“輪回？”北辰玨收回手，壓下了那不受控製的力量。沒想到，他還真的有用到紙鶴的時候。更沒想到，這書生竟然是輪回。
“小狐狸是本少罩著的，自當不會如此容易魂歸魄散。”合起折扇，輪回笑了笑，“隻是，未嚐沒有代價，不知道你們可做好了準備？”
“需要怎麽做？”率先沉不住氣的當屬顏素，王兄對妖族的意義太過重大，她不想妖族落得個支破流離的下場。
況且……況且王兄對那個人來說，是那般地重要。
雲烮正想說什麽，卻被輪回封了言語能力，他憤怒，為什麽，為什麽阻止他的複仇？
“嗬嗬，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可憐之人何嚐不有可恨之處，仇恨並不代表一切，為了切斷這因果，吾可以賜予汝安定的一生，以一身天力為代價換來與妻兒平凡的一切，汝可願？”
雲烮聽了這話，憤怒瞬間消散，眸子裏露出渴望。他不止一次後悔過，後悔為了所謂力量而利用妻子，利用地那般徹底……
輪回自然是明了的，聖白的色彩浮現，瞬間消散，給人恍若錯覺一般。然而，原地消失的雲烮卻清楚地證明了這一切並非錯覺。
“為何？”北辰玨不明白輪回的行為，為什麽要放過？明明隻有斬草除根了，才不會春風吹又生。
“冤冤相報何時了，吾答應了你們救小狐狸自然是會救的，這所謂代價，更是會讓汝支付的。”清澈如水的眸中有什麽一閃而逝，卻沒能被撲捉到，輪回頓了頓，才繼續道，“沉睡千年，小狐狸自當會再次醒來，那麽，汝準備好了千年的等待嗎？”
“沉睡千年？”顏素突然望向了北辰玨。人妖殊途，可不隻是說說而已，千年等待，他還能活著等到王兄嗎？
“吾可以給你們兩個選擇。”
“什麽選擇？”北辰玨問道。分離千年，這就是所謂代價？
“輪回，亦或者等待。”
“有何區別？”
“輪回，會失去所有記憶，而等待，卻會孤寂千年。”
“我選擇輪回。”北辰玨瞬間便做出了選擇，“隻願，能在再見之時回想起一切。”沒有墨的世界，他留著，又有什麽意思。
顏素咬牙，“我也選擇輪回。”她並不是想丟下一切不管不顧，隻是，輪回的話，她與他都不會有記憶，是不是意味著王兄沉睡的千年之中，她能陪伴在他的身邊？哪怕隻有短短千年也已經足夠了。
“汝確定進行輪回？那會使得你失去如今的能力，未來，也許不能與小狐狸長相廝守。”輪回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北辰玨與顏素，這些小娃娃之間的姻緣線，倒真的是雜亂無章，唔，雖然也有他的原因就是。“何況，小狐狸未嚐會成為汝之伴侶。”
“那我該如何？”
“汝可想，與小狐狸終身為伴？”
“自然是想。”
“以千年孤寂，九世輪回來換可好？”輪回彎唇，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給北辰玨選擇的餘地。
“好。”
顏素在一旁看著，捂唇，眸子裏透出傷感，她真的無法比及王兄嗎？這人竟然肯為王兄做到如此地步，她真的還有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