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未完待續> 第6章 今生

第6章 今生

  夜裏,無塵剛剛睡下。突然察覺到什麽,立刻披衣走到院子裏。圓盤的月亮裏漸漸走出一個身影,緋衣墨靴,風姿泠然逆光站在無塵麵前。


  無塵剛張口喚‘哥哥’,就被來人一鞭子抽到在地。還未等無塵喘息,第二鞭落了下來,緊接著是重重的第三鞭。鞭鞭見骨,處處生寒。三鞭即止,來人收回鞭子,立於原處,等待無塵慢慢爬起。見無塵勉強站直身體,宣出罪責:“第一鞭,罰你禦下不嚴;第二鞭,罰你仁慈多情;第三鞭,罰你違抗我的命令。”


  無塵不去在意身上被極冰冰凍的傷口,刻意忽略傷口處骨髓灼燒般的痛楚。對站在自己麵前,一派正直的兄長苦笑:“千餘年未見,剛見麵哥哥便賜給我一頓責罰。還真是狠心啊,哥哥。”


  “上一次,你向我求助,我告誡你不許再私自入凡塵。如今你身處何地,做了何事。”


  無塵對兄長冷情冷心的性子十分了解,不然兄長也不會被三界眾生畏懼。立刻俯首告罪,承認自己的罪責。


  “你知罪認罪,我也履行了責罰。此次便罷了。休要再犯。”


  無塵連忙稱是。剛見兄長神情稍稍緩和,身後傳來聲響,兄長麵色又變得凝重。無塵不用回頭已知身後是誰,隻是在兄長擒下聞鈞鈺時,伸手攔了下來。


  “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無塵看著指間的紅線,無法申辯,隻得將事實原原本本說出。隻是隱去他主動要剪斷紅線,把聞鈞鈺當做前世之人的事情。隻說,當初要了斷聞鈞鈺的塵緣。沒想到是前世糾葛之人,如今契約已定,隻得陪伴聞鈞鈺終老,直到契約結束為止。


  “他不過還有十年的壽命。你確定你與我所言並無虛假?”


  無塵握緊聞鈞鈺的手,“我怎會欺騙哥哥。隻是他還剩十年壽命為何?”那天神樹上,他未下凡便推演了聞鈞鈺的命格。隻是命裏無子嗣,並無早夭的命理。怎麽如今哥哥說出此番言語,哪裏出了紕漏?


  “你以為被剪斷的紅線會重新連接?沒有代價交換,怎麽可能發生。你不如問問,你見到紅線時,他許下什麽願。”


  無塵一臉慎重看著聞鈞鈺,問:“你許了何願?”


  “沒有……”聞鈞鈺剛否定,腦海裏突然閃現一個片段。那日他為無塵作畫時,突然有個聲音問他,想要與無塵此生不分離嗎?他好像回答,想。那個聲音又問,願意付出代價,任何代價?他回答,願意。


  然後他看見無塵憎惡疏離的表情,之後知道他與無塵之間有前世之識,之後察覺到自己愛慕無塵愛慕到嫉妒前世的自己。


  無塵沒有給聞鈞鈺猶豫的時間,逼迫聞鈞鈺回答。“我,我隻是答應那個聲音,此生想與你在一起,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愚昧!”無塵在聞鈞鈺說出緣由一瞬,便知道聞鈞鈺與夙魘做了交易。


  “如今隻有斬斷紅線,你才能回到仙界。否則,你將生生世世淪為凡人,無塵。”


  無塵看著兄長拿出神剪,遞給他。無塵猶豫半天沒有接過,聞鈞鈺伸手去拿卻被神光刺傷,無塵立即施法為聞鈞鈺治療傷口。


  無塵的兄長見狀並未言語,隻是看聞鈞鈺的眸光又冷上三分。“我在此住下,希望你好好思量一番。”越過無塵向屋裏走去,直奔大廳裏懸掛的畫。


  一入畫,便說:“出來。”在他身後濃霧慢慢凝結成一個人影,濃霧散去,人影清晰可見。若有凡人在此,一定驚呼此人為天人。此人冰肌玉骨,眉眼如畫。身形飄逸,舉止魅惑。彎彎葉眉下,幽邃的瞳孔溢滿深情。朱色薄唇緩緩親啟,落珠入盤清脆的聲音喚著麵前背對他的人的名諱。


  “我說過,不許喚我的名諱。你不配。”音塵道。


  素影神色微怔,卻無惱意。輕易改口喚音塵的尊號,一點沒有強迫的別扭。


  音塵的尊號是天帝禦賜的名號,是三千年前音塵屠滅魔界,將魔主殺的神魂破散時所冊封的名號。尊號名清逍,大多此輩仙人稱他為尊者,極少數知道當年屠滅魔界的仙人才會稱他仙君。音塵這聲仙君不是尊稱,而是嘲諷。那些人嘲諷音塵斷絕七情六欲,無欲無求,隻遵從死板冰冷的天條行事,毫無成為一個神仙或者一個人的情感和思想。


  此時音塵才回應素影的呼喚,問:“何事?”


  素影說:“剛剛那個凡人,像我,所以能不能給他們一段時間……”


  音塵打斷素影接下來要說的話,泠然拒絕:“不能。”


  素影失落垂下目光,將那份包含期待最終被拒絕的酸楚遮掩。他明明清楚這個人的冷情殘忍,為什麽還要問早已知曉的答案。何況這個答案在三千年前,在他一腔愛慕之下,在他苦苦追隨之後,這個人還是毫不猶豫將冰刃捅進他的胸腔,還是將他弄得神魂散盡。如果不是他在囚禁這個人的時候,偷偷在他的血脈裏留下一縷魂息,那他再也無法看見這個冷情到極點的男人。


  素影跟在音塵身後入了泉水,潤熱的泉水熨燙全身。素影整個人都被這泉水的靈氣熨燙一遍,四肢百骸都在歡唱,整個靈魂都在顫抖。待他從極度的舒爽中清醒過來,睜開眼瞼那刹那,興奮對正在一旁閉目養神的男人道:“修煉千年,我終於能修成肉身了。”


  “恭喜。”一句毫無聲調起伏恭喜,讓素影微微錯愕,但音塵接下來的話讓素影整個亂了心神。音塵說:“魔界此時正值動蕩。你的舊部梵替你稱王多時,底下的人心生不滿起來反抗。如今你已修成肉身,便早日離去,好好整頓魔界。省的天帝招我掛帥,再次屠滅魔界。”


  素影一臉驚恐,難以置信聽著音塵輕描淡寫說出如此傷人的話。“你,讓我走。”這一句像是費勁素影所有氣力,話音剛落他剛凝結的魂體一下子潰散,消失無蹤。


  你,讓我走。我愛慕你七千年。用盡手段,囚禁你百年。不僅斷送了魔界的所有前程與生命,而且折損了驕傲、自尊甘願俯首稱小,隻為你側目一瞥。被你折磨痛不欲生,苟延殘喘之際,隻聽你一句嘲諷的關懷。疼麽?疼,很疼,疼到我以為我不過是螻蟻,那些愛慕不過是螻蟻的愛慕。


  魂飛魄散的三千年,寸步不離的隨侍左右。前一千年昏睡,第二個一千年孜孜不倦修煉,第三個一幹年修煉再修練,隻為早一天修煉出肉身,早一天擁抱你,感受你的體溫。隻是這一切都是遐想,一個人的遐想。你不屑得到一個懷抱,在千萬年孤寂的時光;你不屑得到一個人的愛慕,在這紛亂無趣的世間。


  有時候我真的想問,站在你麵前的我是什麽樣子,還是我沒有出現在你的眼睛裏?我還想問,在你身下喘息的我,緊緊擁著你背脊的我,能不能讓你感覺到存在?因為那個時候,你的瞳孔裏有我,有我的影子,有我給予你的感觸。


  但我不能問,不敢問。我怕,怕你一張口說,沒有,不屑有。更怕你說出今日的話語,讓我走。我要走到哪裏去,走到什麽地方?沒有你,我的時間有何意義。不是非你不可,隻是離開你、失去你,一切都淡然無味。我想要肆意的活著,你是所有的最好點綴,我為什麽要放棄。愛慕你的是我,那我選擇繼續或者放棄,決定者應該也是我。那你不該替我做決定,也不能替我決定,吧?


  音塵在素影消散的一瞬,立刻查詢了一下素影的氣息,發現那個纏繞他三千年的氣息還在,神色稍稍端正。


  在說那句讓素影離開的話時,音塵再想,如果素影離開返回魔界,魔界平穩,他會向天帝請旨招降魔界,不在聯合人界處處針對魔界。如果素影不離開,魔界依舊動亂,他便主動請纓去鎮壓。凱旋歸來之日,再問素影願不願意留在天界做一散仙。如果他願意,便將疏螢殿借與他住,平日裏下棋品茗也好作伴。


  臥室,聞鈞鈺與無塵兩廂無言,最後還是聞鈞鈺打破沉默。聞鈞鈺說,“你把神器拿來將紅線剪斷吧。”無塵冷笑,“我的想法何時要你左右。”


  “不是,我隻是……”我隻是關心你。剩下的話,在無塵冰冷的目光中咽下。


  無塵收回手,退開幾步,坐到聞鈞鈺的對麵藤椅上。“聞鈞鈺,你犯了一個錯誤。不是我要將你當做聞錫,而是你讓我把你當做聞錫。同樣自作主張,同樣區分別人和自我的差異,同樣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腦海無塵想起女妖說的話頓時嗤笑。接受愛慕人給的一切?那也要看看愛慕的人所給的是不是他所需要的。


  “你以為你讓我剪斷紅線,我便可以離開。你以為我對你的愛慕沒有感覺,更沒有回應。你以為我分不清你和聞錫,分不清我愛的人是你不是他。嗬,可笑,真可笑。”


  聞鈞鈺被無塵的剖白震驚,聞鈞鈺呆愣看著無塵。聞鈞鈺有些恍惚此刻是夢裏還是現實,更恍惚無塵深情的目光是否是注視他。


  無塵在聞鈞鈺露出癡傻的神情時,便知道聞鈞鈺的大腦又亂成一團。無塵在聞鈞鈺迷離的目光中靠近,鉗住聞鈞鈺光滑的下巴,深深一吻。


  逐漸稀缺的空氣,讓聞鈞鈺回過神來。大腦警告缺氧的同時,身體做出最誠實的反應。聞鈞鈺環抱著無塵的脖頸,身軀貼緊,唇舌一點點回應無塵的動作。


  津液交換的間隙,聞鈞鈺呢喃著,“我…想要…你…”。衣衫落下,堆疊在床前。紗帳匆忙間放下,暈起一層層細波。波動還未停止,又揚起一波。帷帳內的呢儂軟語,淫詞豔語,都被月色所遮掩埋沒。


  第二日,日上三竿,兩人才匆匆而起。收拾妥當,聞鈞鈺才扶著酸軟的腰肢邁出臥室的門。一打開門,見端坐在客廳的音塵,聞鈞鈺立刻將手放下。挺直腰板,大步向前走去。


  音塵隻瞄了聞鈞鈺一眼,便將目光轉移到聞鈞鈺身後傻笑的無塵身上。“想必你已做了決定。”音塵篤定道。


  “當然。”無塵朗聲回答。無塵從不會讓兄長失望,上前拿起神剪。神剪在無塵手中反複掂量,沒有絲毫要剪斷紅線的舉措。


  音塵知曉無塵還有條件要說,也不磨蹭,直接點破。“有何想法?”


  “我要你將聞鈞鈺的壽命改回。”無塵也不模糊自己的想法,更不怕兄長拒絕。果然音塵沒有過多沉思,便答應了無塵的要求。隻是音塵也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要求無塵在三日內了結此段塵緣。


  無塵知道兄長所說的三日是天上的三日,但三年的時間怎麽可能了結此段塵緣。何況昨夜才袒露心扉,兩情相悅,怎會答應這無理的要求。


  無塵的拒絕也沒讓音塵惱怒,隻平淡說出另一個方法。讓聞家一脈徹底從村譜上除名,包括鎮守神樹的魂靈。這個舉措意味著,聞家一脈此後生生世世將淪為販夫走卒,成為王朝做底層的小人物,再無翻身機會。


  無塵猶豫不決,難以下定決心。他應下,此生聞鈞鈺沒有淩雲壯誌,無所畏懼。但他的後輩即他表哥一脈,假使有人不甘心一直是微末的身份,想一展抱負,但今日他更改定下的命運會將這個後輩折磨的痛苦不堪。也許極端的,還會要了那個後輩的生命。而這重重的業障將會累積在他的身上,即使此生他與聞鈞鈺再定誓約。那重重的業障隻會讓他不斷重複淒慘的結局,直到所有情緣令他深惡痛絕化為齏粉。


  他,到底要擁有現在還是將來?

  音塵催促:“你的決定為何?”


  聞鈞鈺茫然站在一側,他聽清楚無塵兄弟倆之間的話,但不明白無塵在思量什麽。隻是看這氛圍,無塵一定是在煩惱他們之間的事情。


  聞鈞鈺上前從無塵手裏拿過神剪,對著右手小指的指骨處的虛空剪下。在無塵微微錯愕的目光下,道:“一切因我而起的煩思,皆由我剪斷。”


  這紅線是,這命運也是。我愛你的隻是你這個人,不是因你而有的附帶。即使我的壽元隻有十年,那我也希望這十年是你所能給的最純粹的十年時間。


  無塵沒有回應聞鈞鈺的誓約,而是看著音塵無聲質問,聞鈞鈺為何能觸碰神剪。音塵作出解答,“昨夜他沒有決心剪斷紅線,神器又豈能讓一介凡人觸碰。今日他下了決心,神器自然知曉他的心意。”


  無塵冷哼一聲不以為然,“紅線已經斷了。兄長要無其他事情,便從哪來回哪去。”


  音塵對於無塵如此明顯的逐客令屢見不鮮,拂袖起身,“畫,我帶走了。臨別前,作為兄長勸你一句,情之一字傷人傷己。”


  “兄長對此畏之如虎,恐怕要讓某人傷心了。”無塵調侃。


  音塵沒有理會,捏了法訣,眨眼不見身影。


  此間又恢複兩個人的空間,聞鈞鈺沒打算跟無塵說些什麽,轉身向廚房走去。準備些食物,安慰叫囂良久的肚子。無塵跟在聞鈞鈺身後,在他踏進廚房門檻的一瞬,聞鈞鈺回頭看他,問:“你進來做什麽?”


  “你做飯我燒火。”無塵坐在灶前,拿著柴火說。


  聞鈞鈺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些什麽好。是該說無塵從未進過廚房,不知如何生火?爐灶裏漸漸亮起的火光,讓他否決這個借口。說無塵不必如此放下身段,委屈自己?無塵眸中毫無一絲不甘不願,反而含情脈脈看著他。


  這些不就是他從小幻想的夫妻間生活,不就是讓他多次到神樹下祈求的原因,不就是他想要無塵回應他的舉措。如今都已實現,他還能再說些什麽。


  聞鈞鈺閉嘴不言,淘米擇菜,做一頓豐富的飯菜來讓這日子悠長的下去吧。


  次日一早,胡屠夫上門告別。


  “胡大哥,保重。”


  “好說,好說。”胡屠夫豪邁揮手告別。


  胡屠夫走了,聞鈞鈺還站在門口觀望。無塵將他拉回屋裏,見他愁離滿麵,不解道:“又不是生死離別,要這般痛苦?”


  “胡大哥是我最好的摯友。如今他走了,我們再無相見之日。雖不是生死離別,但這樣兩廂不聞,又與生死相別有何分別。”聞鈞鈺惆悵,此生好友難以相見的苦痛。自然沒有看見無塵推演一下他的未來。


  無塵對推演出的結果很是欣喜,麵上斂去喜悅,用話語誘惑聞鈞鈺:“你想出再見到他嗎?”


  聞鈞鈺抬頭看無塵,滿懷期待:“想。你有辦法?”


  “自然。”無塵故作高深賣了關子,引聞鈞鈺追問。聞鈞鈺被勾起好奇,急忙追問什麽辦法。無塵不急著回答,反而在一旁觀賞聞鈞鈺想知道答案的迫不及待的神情。直到過足眼癮,才道出方法。“離開村莊。”


  無塵話音未落,聞鈞鈺就反駁他的方法。“不可能。”聞鈞鈺語氣堅定,毫無動搖。“我發過誓,不在踏出村莊一步。”


  “我知道你發過誓,但你不知道你爹為什麽讓你發誓。”


  “你知道?”


  “我知道。”無塵說這句時,有些惋惜,也有些愧疚。聞鈞鈺用疑惑的目光看著他,想從無塵眼睛找尋答案。無塵不想與聞鈞鈺對視,目光從聞鈞鈺身上轉移,看向那片蔚藍色的天空。


  “你爹那般突然故去,他說那是他的命。而那般命運是聞錫強加給他的,也是我所造成的。你爹要你發誓不離開村莊,那是聞家的詛咒。這亦是聞錫強加給聞家後輩的,亦是我造成的。而這一切起點都是我和聞錫,如今我在,聞錫的轉世你也在。那這詛咒,那般命運,自然而然不會延續。你的誓約,自然不用遵守。”


  聞鈞鈺聽完無塵的解釋,隻是茫然說聲,是嗎。原來他爹的死是他的責任,無論從前世推演還是今生追溯,都是他的罪過。


  無塵知曉揭露之後的局麵,隻是聞鈞鈺這般沉默讓他有些手足無措。無塵尋找著可以打破這種沉默局麵的話題,最終發現他不適合說些什麽。


  隻是他沒想到,,他一時忍住的沒說,之後發生的事情又讓聞鈞鈺沉默了很久。準確說,又跟他冷戰了很久。


  事情是這樣的。自那天無塵揭露聞鈞鈺所發的誓約背後的真相,讓聞鈞鈺獨自悔恨好幾天。他們之間也沉默了好幾天,枯燥的幾天無塵讓決定以後的所有事情他都不插手。於是村長拿著村譜找上門了。


  聞鈞鈺無比震驚看著村長,要求村長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村長原諒聞鈞鈺聽聞噩耗的失禮,又重複一遍剛才的話。“我說,聞家第一百三十七代子孫聞鈞鈺,從今日起被驅逐出村。”


  “不是,村長。這是為什麽?我的名字怎麽會無緣無故從村譜上消失?”聞鈞鈺等待村長解答他的疑惑,而村長的目光投向他身後,聞鈞鈺回身順著村長的視線看著無塵.

  無塵吸取上次的經驗,緘默以對。目光迷茫,仿佛他也被這件事困擾一般。村長收回打量的目光,看著聞鈞鈺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緩緩說:“這是命運。”


  命運?什麽命運?

  聞鈞鈺想從無塵口中找尋答案,無塵對此事知之甚少,沒有發言。


  聞鈞鈺沒有得到答案還想再問,卻在村長的催促下,急忙轉身回屋收拾行李。無塵沒有跟隨聞鈞鈺進屋,站在原地,與盯著他深思的村長視線交錯。


  村長開門見山:“你便是兩百年前的軍師。”


  無塵不隱瞞不否認,回答:“是。”


  “將軍讓我問你一個問題。”


  “問。”


  “被他一步步引誘深陷的感想如何?”耄耋之年的村長在說出這句話一瞬,他仿佛又回到衝動的年少時代,那麽快意。


  村長沒等無塵回答,也沒想無塵回答。問題出口之後,轉身就走。不去看無塵的麵色如何,不去揣測無塵神情何樣。他是快意的,是歡暢的。他今日替將軍扳回一城,替將軍揚眉吐氣一回。


  也許將軍本人今日站在無塵麵前,不可能這麽雲淡風輕問出這個問題。也許神情還是那麽悲戚,目光還是那麽深邃,語氣還是那麽低沉。但今日是他所說,所以神情那麽倨傲,語氣那麽平淡,目光那麽得意。


  無塵回味著那個問題,啞然失笑。


  被一步一步引誘深陷的感想如何?當然是……得意。能讓一個人一步一步以身設下陷阱,一寸一寸以情織成牢籠,他當然得意。即使被這拙劣的陷阱捕獲而憤怒,但知道誘餌如此美味,牢籠如此華麗,他有何理由不一步一步走向精心布置賠上一切的陷阱。


  他雖向往自由,但他更向往讓人舍生忘死的愛情。不然也不會在千年前目睹一場悲劇的愛情,毅然決然舍棄神的身份,甘願成為罪臣之穀的妖王。


  前世的人和物太過利益,那種愛情太過虛假。即使真是真摯,但有重重屏障阻隔再真誠也顯得微不足道。今生的人太過單純,所求也太過純粹。沒有遮掩的愛意,他又怎能無視,又怎能有借口不去回應。


  “無塵,快進來幫忙。”聞鈞鈺的聲音穿過窗欞,輕輕飄到無塵的耳側。無塵舉步向前,朝那聲音走去。


  十年的光陰,很快便會過去。那是對後人而言,對於聞鈞鈺跟無塵,每一天都是漫長的。因為每一天都是不同的,都是可以說很久很久的。


  十年之後會發生什麽?

  你在問誰?聞鈞鈺還是無塵?


  如果是問聞鈞鈺,他沉睡在離國最美的地方。那裏黃沙遍地,將士豪情萬丈。


  如果你問無塵,他回到他的世界。依舊是豐神俊朗氣質冷清的白衣仙主。


  你在問他們的愛情?


  此生令人歆羨。


  作者有話要說:

  結局就這樣子,喜劇吧。雖然預想是個悲劇的結局,但狠不下心就輕描淡寫的喜劇了。就這樣吧,還有幾個番外。不確定是延續還是前世的故事,或許兩廂參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