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爽約
烘焙課正式結課那天,霍薑的粉絲人數剛好突破10萬。
霍薑內心有藏不住的千軍萬馬蠢蠢欲動,興奮和滿足都擺在臉上。
楊靖炤明知故問,“難道有什麽好事?”
霍薑炫耀地拿出手機,調出微博頁麵在楊靖炤眼前晃,“怎麽樣,怎麽樣,比你粉絲多吧!”由於開心,整個人也活潑起來,語氣不自覺地熟稔,好像一顆星星閃閃發亮,馬上就要唱起歌來。
有千萬後宮加持的楊靖炤點點頭,大言不慚,“嗯,確實比我的粉絲多。”
和“楊公子”比不過,但是比“靖公子”多一些,所以不算說謊。
為了慶祝,霍薑邀請楊靖炤回家,做了個炭火湯鍋。
湯鍋很普通,豬骨熬高湯,西紅柿調味,隨手煮了些常見的豆腐丸子、手切羊肉。
楊靖炤衣服上灑了湯,霍薑便翻出自己的家居服給他穿,楊靖炤的長手長腳都露在布料外,卻不覺得難受,反倒是衣服中透著一股溫暖,在銅鍋氤氳的霧氣裏煮出滿足、愜意的味道。
所以他才喜歡靠近霍薑,仿佛這個人身上有取之不盡的溫暖。
兩個人圍著矮矮的銅鍋坐在兩個小馬紮上,在楊靖炤的記憶裏,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隨意地請他吃飯。
霍薑把豆腐丸子和青菜全部夾到他碗裏,一直催促他,“怎麽吃得這麽少!嚐嚐這個!”
一貓一狗在他們身旁打轉,貓咪很含蓄,隻坐著瞪他,矜持地壓抑著食欲,狗卻很厚顏無恥,口水都要留到地上。
兩人的共同話題越來越多,從平時聽的音樂,聊到小時候看過的動畫,到學生時代打過的遊戲,還把挨老爸揍得事兒都挖了出來。
楊靖炤自從母親去世後就沒被老楊打過,可霍薑不一樣。
霍薑是個皮猴兒,霍九成又是個粗獷的性子,嚴格執行棍棒出孝子的鐵血政|策,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一周一循環。
有時候霍媽媽還會助攻,霍茴在一旁叫好。
這種日子一直過到霍薑父母雙亡。
話題戛然而止。
“啊,楊哥你先坐,我去喂狗!”
霍薑故作輕鬆地轉移話題,然後去收拾碗筷。他把剛剛拍下的銅鍋照片發到了微博上,還艾特了靖公子。
許久沒好好吃過一頓飽飯的楊靖炤這才坐在窄窄的沙發上,打量這個小小的,卻富有人情味兒的家。
進門的玄關處掛著一塊小黑板,上麵用好看的字寫著“每天讀書2小時,跑步健身1小時……每星期遊山玩水一天,去品嚐小吃一次……”這樣的人生規劃。
楊靖炤隻覺得霍薑周圍處處是雞湯。
和這樣的人相處很容易被同化,內心由衷產生一種期盼,希望自己能像他一樣每天讀書寫字曬太陽,認真生活。
抑鬱症患者都是沒有生活能力的,從生理上來說腦內缺乏分泌多巴胺的激素,無法快樂,從心理上說,慵懶伐憊,對任何事都興致缺缺。
所以霍薑就像一塊磁鐵,吸引著楊靖炤,成為他尋找快樂的捷徑。
他想起那天自己提出和霍薑一起爬山的時候,心裏的忐忑,生怕被拒絕的不安,仿佛把霍薑當成最後的救命稻草。
然而霍薑卻答應了,讓他連續一整個星期都有很好的心情。
楊靖炤福至心靈,拿起粉筆在小黑板旁邊留了個記號。
楊靖炤走後,霍薑打掃好房間開始讀書,結果沒看幾頁卻接到了範鵬宇的電話。
範鵬宇還是想讓霍薑回川菜館工作——蔡師傅帶人罷工了,川菜館實在缺人,範鵬宇焦頭爛額。
霍薑知道這是借口,毫不留情地戳破,“範哥,如果是整個廚房都罷工了,我一個人去也解決不了問題。你總該自己想辦法把廚房接管過來的。”
一個餐館換廚子,至少要度過半個月的調試期,甚至更多。關於這點,霍薑實在愛莫能助,隻能耐著性子把以前學廚時幾個要好的朋友推薦給範鵬宇。
然而範鵬宇打這個電話的最終目的,卻不在廚房上,他百轉千回,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小薑,你最近和那個楊靖炤是怎麽回事?”
“楊靖炤?”霍薑一愣。
“就是那個什麽國民老公。上次斯文說看見你們在一起……你還收他的東西……”
範鵬宇說得含糊,霍薑卻一下子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原來楊先生、靖公子,就是楊靖炤。
原來李斯文和範鵬宇以為自己收了楊靖炤的好處,沒準還腦補了更加惡俗的橋段。
霍薑心裏一陣惡寒,回想上輩子的種種,不料還是糾纏到這其中的糾葛裏。
霍薑怒火竄起,“範鵬宇。我從頭到尾,隻拿過楊靖炤兩樣東西,一個是月餅模子,一個是貓玩具。這兩樣東西加在一起不值兩百塊,你們以為是怎樣?”
範鵬宇沒想到霍薑會這樣反彈,同時也被他說得尷尬。
沒錯,霍薑一向自愛驕傲,確實不至於為了錢和禮物就……
範鵬宇想解釋,霍薑卻掛了電話。
霍薑發誓,川菜館的事兒他再也不管了。
接下來便是對楊靖炤的氣惱。
這個人怎麽這樣!自己的身份有什麽可隱瞞的?為什麽不告訴他他是楊靖炤?他究竟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
想起上輩子楊靖炤和李斯文之間的關係,對自己命運的左右,霍薑就倍感排斥。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霍薑再也不想和這群人有半點關係了。
被霍薑腹誹的楊靖炤,此刻卻在積極籌備第二天的郊遊。
他在背包裏裝了水壺,什錦巧克力,男士防曬潤唇膏,濕紙巾,兩用雨傘,大容量充電寶甚至還有消遣用的桌遊紙牌……
張蓓一邊給他檢查裝備,調試重量,準備登山鞋,一邊不住囑咐,“開車要嚴格遵照導航,千萬不要亂開一氣小心迷路。山裏信號不好,有危險就發信號彈,我們在山下隨時待命。和霍老師聊天的時候,盡量多說一些他感興趣的話題,像今天你們聊家裏的事就很好,但提起父母就不應該了……blabla……”
楊靖炤聽得一臉認真。但其實他挺想反駁的,他隻是抑鬱症,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和智障……還有他這次是和人一起去玩,不是獨自一人到山裏尋死,為什麽要放信號彈?
張蓓到底是一腔好意,算了。
楊靖炤想起車裏新買的寵物墊,“狗狗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麽?”
張蓓點頭,“不放心你再去檢查一遍。”說完還捏了個拳頭,一副鼓勵的樣子,“加油老板!你絕對是個魅力四射的公子哥兒!連千萬婦女都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別提一個小夥子了!”
這話貌似哪裏不對的樣子……
楊靖炤剛想告訴她不要亂說話,結果電話響了。張蓓跑到房間另一頭拿起楊靖炤的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然後一臉八卦地跑了回來,電話遞給楊靖炤。
楊靖炤接電話之前,張蓓又做了一遍雙手握拳的鼓勵pose。
楊靖炤一臉無奈,按了接聽鍵。
“你好,霍薑。”
“楊靖炤?”
張蓓隻看見楊靖炤微挑的嘴角慢慢落了下來。
楊靖炤,“明天……你不去了?”
什麽!那怎麽能行!我們都準備好了怎麽可以說不去就不去!!!隻有楊公子放別人鴿子,還沒有別人敢放他鴿子的道理!張蓓在一邊手舞足蹈上躥下跳,暗示楊靖炤要把話問個清楚。
楊靖炤猶豫道,“那……後天呢?”
沉默。
楊靖炤最後掙紮,“那……大後天呢?”
沉默。
電話這頭的霍薑醞釀須臾,把話說了個清楚明白,“楊公子,對不起,我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都不能去了。”
“那下個星期呢……你不是每個星期都要郊遊一次麽。”
怎麽這麽軸呢?霍薑腹誹道,難道國民老公情商這麽低,聽不出這是絕交的意思麽?
沒等他再說什麽,電話裏又傳來楊靖炤冷冷的聲音,和剛剛的略帶失望的討好有些不同。
楊靖炤說,“算了,我懂了,抱歉霍老師,最近這段日子,多有打擾。”
霍薑突然覺得心裏堵了那麽一下,想說些什麽緩和下氣氛,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等了幾息,霍薑又聽楊靖炤輕輕道,“再見。”
電話掛斷。
霍薑把電話放到桌上,一回頭剛好對上玄關處的小黑板。
上麵“每周去郊遊”那條的旁邊,畫了一隻小兔子,是楊靖炤的手筆。
霍薑神色一變,隻覺得自己仿佛錯過了什麽。
東三環的頂層公寓,楊靖炤將電話扔到一旁。
“張蓓。”那聲音冷冷的,和剛回國時的楊公子毫無二致,一臉死相。
張蓓暗道不好,還未應答就看楊靖炤將旁邊桌上的背包掃到地上。
“收拾東西,回湖畔佳苑。”
“不是,我覺得咱們應該再試試……”
“回湖畔佳苑。”
“你是個爺們兒……”
……
第二天大一早,霍薑是被樓下一陣鳴笛聲“嘀”醒的。
整個小區都在罵“誰啊這麽沒素質!”
霍薑也想知道誰這麽打臉,大清早在小區地下按喇叭玩!
他打開窗簾,就看見楊靖炤的路虎停在樓下,正發出陣陣的噪音……
薩摩耶原地起立,站在窗台上,尾巴早就搖了起來。順著它的視線能看到楊靖炤透過車窗朝自己招手。
那表情就好像再說“走啊,爬山去”,前一天電話裏頭的對話也從未發生。
這人是不是有病啊!
車喇叭一直按,霍薑算是見識到了公子哥兒的任性,隻好穿著拖鞋“蹬蹬”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