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心病
趙羨詞忍俊不禁,無奈道, “要真說起來, 我現在就已經仰仗你的勢力了。”
“這話怎麽說?”
“此事, 說來話長。”
趙羨詞也是最近才知道, 原來楊士顯已經查出秦牧雲的身份。又因為在南省,秦牧雲和趙康關係密切, 旁人搞不清虛實,楊士顯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秦牧雲的身份被楊士顯知道後,又告訴了同氣連枝的魏家。而趙羨詞又為了擋趙麒年, 告訴他家裏的姑娘就是秦牧雲。
兩相佐證, 秦牧雲的身份幾乎坐實了。
這世道, 對女子清白的看重本就比女子性命還重要。秦牧雲和趙康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傳得滿天飛,再加上秦小姐遠從揚城而來, 直奔趙康府上——
又因為趙康也自稱揚城人,於是在南省的口耳相傳中, 秦牧雲和趙康乃私相授受沒跑了。隻是傳聞早已演變成一段兩人可歌可泣的愛情悲劇,令無數聽眾扼腕歎息。
比如,其中一種說法就是, 兩人因為身份天差地別,秦家不同意這門婚事,於是趙康負氣遠走南省,想白手起家爭口氣。秦小姐情深義重,不惜離家出走背井離鄉來找情郎。
也有一種說法是, 趙康家道中落,自覺配不上秦小姐,故而遠走南省。秦小姐知道後,親自來尋情郎。
還有一種說法就比較離譜,說趙康為了出人頭地能配得上秦小姐,曾遠赴京城考取功名,誰知功名沒考上,卻誤打誤撞進宮當了太監。此後遇到宮中貴人,在百寶樓做了一番事業後,思念秦家小姐卻又不敢返鄉,所以選擇了隔壁的南省,打算東山再起。誰知道秦小姐還是找到了他,甚至不在乎趙康是個太監……
趙羨詞聽得都要被這些故事感動哭了——如果故事的主角和她無關的話。然而身為故事的主人公,趙羨詞臉上隻寫了兩個字:無奈。
她當笑話講給秦牧雲聽,秦牧雲幽幽歎了聲,“可見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我對你情深義重。”
“是啊,我都是太監了,你都不嫌棄。”趙羨詞接口道,“真是可歌可泣呢!”
秦牧雲被她陰陽怪氣的表情給氣笑了,“你看看你這個人,多沒良心!”
“我良心多著呢,”趙羨詞笑道,“你早晚會知道!”又說,“現在大家都知道,我背靠著秦家這座大山,所以輕易沒人給我下絆子,福隆樓的進展倒很順遂,這是真要感謝你。”
秦牧雲道,“那也不過是虛晃一槍,是那些人太過勢力。”
趙羨詞深深凝望她半晌,還是止不住心裏的愧疚,“但確實是對你不好,唉!”
“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放在心上。”秦牧雲說,“你若實在過意不去,等你福隆樓步入正軌,親自隨我回家賠罪就是。”
趙羨詞一想到這事就頭疼的緊,要是讓秦禦史和秦夫人知道,這事,指不定要怎麽鬧呢!不過眼下,趙羨詞還有更重要的事。
明天就初十了,趙羨詞打算再去一趟杜家,把杜老板也請去福隆樓。之後還有不到五天就到了福隆樓正式開張揭牌的日子,而那之後,二月十六日,就是秦牧雲的生辰。
這些日子以來,秦牧雲在南省幫了自己不少忙,還跟著自己吃了不少苦頭。趙羨詞決心好好給她辦一個生辰宴,彌補一下她沒有雙親陪伴的遺憾。
又想著,等生辰宴過後,待到三月春花開,陪秦牧雲好好逛逛南省春光,之後就送秦牧雲回家。到時要不要跟秦家父母說實話……趙羨詞還沒想好。
畢竟,現在自己做的事,著實是有違禮教。趙羨詞自己是不在乎,可這事放到任何一個官紳之家,都是絕不容許的。倘若這事告知了秦禦史,指不定秦禦史一怒之下,將自己送回趙家。到時連累了莫穀宣不說,自己隻怕處境會更艱難。依著她母親和趙麒年的個性,為了維護趙家聲譽,指不定隨便找個人就強讓她嫁了,免得敗壞家風。
說實話,趙羨詞害怕的很,一點都不想跟秦禦史說實話。但如果不說,秦牧雲怎麽辦?
南省這些時日,秦牧雲的清譽是徹底毀了。雖然秦牧雲不在乎,秦家那樣的人家能不在乎?無論怎麽說,秦牧雲也是個姑娘,到時候不知道秦家會做出什麽事。
如此一來,她便是開口難,不開口亦難。
隻是這些事,現在趙羨詞想破了頭都想不到出路,索性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先把福隆樓開張和秦牧雲的生辰辦好。
自從那日拿了秦牧雲的天蠶絲手套後,秦牧雲倒也不再常和她一起出門,整日不是看書整理資料,就是和莫曉星一起練武。
武功的事,趙羨詞也不懂,隻看秦牧雲一日不輟,身姿越發英姿颯爽,就覺得滿心喜愛。因此,第二日要去拜訪杜老板時,也是戀戀不舍幾回頭,看著後心都被汗水浸透的秦牧雲,和那張姣好的麵容粉嫩誘人,就覺得心動萬分。
以至於守青連叫了她幾聲,她都沒聽見。
雷守青無奈,提高了音量道,“公子!”
“嗯?”趙羨詞回過神來,一邊走一邊感慨道,“雲兒真是好看,這得什麽樣的男子,才能有福娶到她啊!”
雷守青心裏汩汩冒酸水,覺得公子什麽都好,就是這點太遲鈍。不過雷守青自己也有私心,不想出言提醒,就沉默著跟她去杜家。
趙羨詞還拿著禮物,讚道,“連給杜家的禮物都是雲兒精心挑選的,她可真是個妙人。”
雷守青差點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沒有秦牧雲時,趙羨詞都是步行。她不願意出錢雇馬車,來回一趟得不少錢,都夠晚晴買菜的了。於是拎著釀酒方子和一些杜康的著作,帶著雷守青徑自走著。
快到淳安南街時,雷守青忽然一步上前,擋在趙羨詞麵前,“公子小心!”
就見一青年,醉醺醺地從酒樓被扔出來。走路搖搖晃晃,手裏還抓著一壺酒,一邊喝一邊道,“你們知道小爺我是誰嗎?敢扔我……敢扔我!”
趙羨詞皺了眉,吩咐雷守青避讓些,繼續往前走。
雷守青就擋在趙羨詞外邊,護著她想繞過那青年。誰知道那青年忽然發了狂,砰的一聲將酒壺摔了個稀巴爛,碎片還飛濺到趙羨詞腳腕,當時就割破皮膚流出血來。
雷守青就變了臉色,一腳將那青年踢到在地,著急道,“公子,您沒事吧?”
大庭廣眾的,趙羨詞也不好處理傷口,就忍著痛道,“沒事,應該隻是刮到了,一點小傷,我們先走。”
那青年從地上爬起來,也不顧地上的碎片,就抱住雷守青的腳,“你打人!你……嗝,你敢打我!小爺我——”
話沒說完,雷守青掙不脫,就足尖一抬,正中他下巴,讓他口中都磕出血來。青年吃痛,這才放開了手,卻嚎啕不止。
卻在這時,遠遠看見一位小姐帶著丫頭,急匆匆趕過來。趙羨詞定睛一看,竟然是魏青梅!
可魏青梅眼裏隻有那醉倒在地嚎哭不止的青年,甚至沒有看到趙羨詞。一過來就蹲下來,心疼的扶起那青年,驚惶道,“你怎麽流血了!”
見狀,趙羨詞猶豫片刻,還是上前道,“魏小姐。”
魏青梅抬頭,這才看見趙羨詞,依然有些無措,“趙公子,您——您能幫我把他送到醫館嗎?”她一個弱女子,根本挪不動青年。
“自然,”趙羨詞示意雷守青幫忙,又問,“敢問魏小姐,這位公子是?”
魏青梅紅著眼睛,說,“他叫杜翰林,是杜家的獨生子。”
“杜家?”趙羨詞忍不住道,“不會是杜釀酒家的杜家吧?”
魏青梅卻點頭道,“正是。”
“……”趙羨詞倒抽一口冷氣,怪自己實在太倒黴,怎麽一出門就傷到了杜家的人!還是杜家的獨生子!這要是不把杜翰林搞好,回頭去杜家恐怕就不是請人而是請罪了。
這才慌忙上前,幫著魏青梅把人弄到醫館去了。
別看杜翰林原先醉醺醺一直嚎哭,誰曾想見到魏青梅就不做聲了。趙羨詞瞧著兩人情狀,想著收集的商戶資料裏,加上魏青梅前陣子的表現,一時心中有了猜測。
在南省的趙、楊、魏、杜四家中,雖然杜家也是有頭有臉排得上的人物,但和其他三家相比就落了下風。趙、楊、魏三家都是朝中有人或做過官的,隻有杜家是純粹商戶之家,便總覺得低人一頭。
因此杜老爺特別喜歡附庸風雅,好書,好古玩,實際卻並不怎麽懂,也不知道因此在大戶人家眼中淪為笑柄。但杜老爺有錢愛做善事,在百姓心裏頗有聲望。
而杜翰林,因是杜家獨子,因而被寄以厚望。自懂事起就被安排了專門的先生教他讀書,隻等著有一天杜翰林能金榜題名,為杜家光耀門楣。誰知道杜翰林是個不爭氣的,先生請了不少,書卻讀得一塌糊塗。
杜老爺因此氣病了好幾次,都架不住杜翰林實在不是讀書的料。
而魏青梅,在她哥哥魏言明在書院讀書時認識了杜翰林。魏家不比杜家,雖然算不上書香世家,但魏言明書讀得好,年紀輕輕就成了秀才,算是繼承了魏員外的誌願,考過鄉試後早已進京去了,隻等著三年一次的大考,盼著能高中進士。
杜翰林雖然名叫翰林,卻實在與翰林無緣。後來離開書院去考試,也是屢戰屢敗,至今仍是白丁一個。因這個緣故,他曾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才敢央求杜老板向魏家提親。可惜魏家瞧不上杜家這樣的商賈之家,就算有錢也沒用。杜老板討了個沒趣,又見兒子不成器,就更成了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