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088
直到半夜時分,趙羨詞口幹舌燥, 剛睜開眼睛, 就看到秦牧雲倒好茶水, 要扶她起來。趙羨詞嗓子幹啞, 抿了兩口潤潤喉,卻看見秦牧雲衣裳都沒動, 穿得齊齊整整,趙羨詞急道,“雲兒,我不打緊, 你快睡吧。”
秦牧雲好聲好氣哄道, “好, 我一會兒就睡。”
趙羨詞哪能不知道她。就拉著她的手,強道, “你現在就睡,不是什麽大事。”便要把秦牧雲按倒在床。
秦牧雲十分小心她的傷勢, 隻好就著她的力道躺好,歎道,“我睡就是, 你別亂動。”
趙羨詞瞧見她神情,不由自主摸了摸脖子,還是一陣後怕。
秦牧雲就問,“怎麽傷的?”
“此事說來話長。”趙羨詞給她蓋好被子,自己也躺好, “幸好傷的不重,真是差一點小命就沒了。”
秦牧雲本想問清楚,但考慮到此時夜深,兩人都有許多疲倦,也就止住話頭,握住她的手道,“你千萬小心些,我可不想還沒過門就成了寡婦。”
趙羨詞聽見這話,瞬間臉憋得通紅,半晌,才小聲道,“知道啦,小娘子!”
一聲“小娘子”,叫的兩個人都有些止不住的羞澀。於是對麵而睡,愈發覺得麵紅耳赤。不過好在是半夜,趙羨詞依然睡意朦朧,不一會重又呼吸平穩,再次進入夢鄉。
秦牧雲這才困倦地打量著她,垂眸低聲道,“你也是我的娘子……”說罷,就像得了什麽天大的好處,嘴角止不住瘋狂上揚,到底與趙羨詞十指相扣漸漸睡去。
卻沒見趙羨詞睜開眼睛,神情複雜,眉眼間似憂似喜,隻是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
都道相好容易相處難,她與秦牧雲這等似親非親的關係,最是讓趙羨詞於心不安。
像是很難相信,這一次,真能擁有一個陪伴左右的知心人一樣。
以至於次日醒來,看見枕邊人安靜的睡姿,趙羨詞像被這清晨的日頭照進心裏了一樣,亮亮堂堂溫暖之極。
秦牧雲睡得晚,此時還沒醒。
直到秦大人把門拍的震天,秦牧雲才皺著眉醒來,就看到趙羨詞一臉驚惶。
“我爹?”
“正是!”
趙羨詞趕忙要穿衣服,秦牧雲怕她碰到傷口,顧不上自己衣衫不整,慌忙將人拉住,“你別動,我幫你!”
趙羨詞就看見秦小姐胸前若隱若現,露出裏麵極薄的白色褻衣,瞬間有些臉紅。
雖說秦小姐看起來一馬平川,但層層衣裳包裹下,也依然春光可人。
趙羨詞很不好意思,剛移開目光,又對上秦牧雲粉嫩的玉頸,因正在給自己穿衣服,所以秦牧雲離得極近,這讓趙羨詞無所適從。
秦牧雲因小心著她的傷勢,這會兒也沒注意到趙羨詞的別扭,直到她讓趙羨詞抬起雙臂,準備給她係腰帶時,才發現趙羨詞滿麵通紅。
一時間,竟讓秦牧雲的動作頓了頓。停下片刻,秦牧雲目光閃爍,忽然放慢了動作,輕輕將雙手繞到趙羨詞背後,臉頰幾乎貼在趙羨詞耳側,不發一言幫她係腰帶。
趙羨詞咬唇,不由屏住呼吸,抬著雙臂動也不動。
於是,係好腰帶後,秦牧雲的唇輕輕擦過趙羨詞側臉,做了一個她一直想做卻沒機會的動作,吻了趙羨詞靠近耳垂的地方。
趙羨詞幾乎立刻繃直了身子,麵如火燒。
又聽秦牧雲低聲在她耳邊說,“趙姐姐這般模樣,讓人忍不住想對你做不禮貌的事。”
輕柔的呼吸拂過耳廓,像羽毛輕輕撩過,趙羨詞瞬間從耳根紅到脖子根,回過神來,惱的跺腳,“你爹還在門口呢!”
秦牧雲這才忍住笑意,卻依然掩不住這一早因調戲趙羨詞而得來的好心情,“我爹一定是來說定親之事。”
她目光落在趙羨詞頸上傷口,心情才沉下去,略作猶疑,才問,“羨詞,你究竟是怎麽受傷的?”
趙羨詞於是一邊給自己化妝,一邊將昨晚的事情說了一遍,“這事實在蹊蹺,那趙潤自稱我叔叔,說的有鼻子有眼,若不是我心裏有底,險些都信了他。”
秦牧雲穿好衣裳,才說,“如此說來,隻怕所謂趙潤也並非他真名。不過,如你所說屬實,伯父當年……怕是牽涉了不少事。”
“哎,我們女眷向來不見外男,便是家中有什麽事,也從不會對我們說。何況,父親走時,我尚年幼,對當年的事當真是一無所知。”說著,又把撿來的夜明珠拿給秦牧雲看,“昨夜沒來得及細看,但憑它夜色之中如雪似玉,這等色澤純度,絕非凡品。”
秦牧雲接過來看了會兒,驚道,“這種夜明珠,我好像見過!”
“當真?”趙羨詞激動起來,“在哪兒看的?”
秦牧雲皺眉想了會兒,卻搖搖頭,“一時還想不到。”又說,“好在神秘人阻止及時,你刀傷不深,沒有傷到氣脈。昨夜流血那麽多,是因為你一直在跑,傻子!”
趙羨詞就歎了一聲,“我是嚇的,還是曆事少。”又說,“以往隻覺得自己膽子小,沒想到這麽小。”
“趙公子,這您就謙虛了。”秦牧雲說著還有點生氣,“大半夜,孤身一人,還敢跟蹤別人,您這要是膽小,我可不知道什麽叫大膽了!”說罷,就捏了趙羨詞耳垂,故作惡狠狠道,“看你還長不長記性!”
“哎,哎!長,長!”
秦牧雲指尖冰涼,捏住趙羨詞耳垂時,讓趙羨詞本來滾燙的耳垂突然變得舒服起來。但舒服過後,那摩挲的觸感又讓趙羨詞半個身子都發酥,就胡亂應著想躲開。
秦牧雲眸中帶笑,麵上卻恨鐵不成鋼,到底鬆了手。
兩人一番梳洗罷,才開門,晚晴就長長鬆了口氣,“可算出來了!再不出來,我真怕秦大人殺進去。”
趙羨詞就嗔了秦牧雲一眼,意思是她起床胡鬧,讓秦大人等了這麽久。
秦牧雲不以為意,依舊春風滿麵,問道,“我爹在哪兒?”
“正在前廳等著呢。”
兩人也顧不上吃飯,就急忙前去拜見秦大人。
秦知寒臉色難看之極,陰沉沉的如同隆冬欲降寒冰,每個眼神都像帶著怒氣的冰雹砸像她們。
秦牧雲雖說不以為意,但到底還是有些理虧。
趙羨詞就不同了,簡直腰杆都要挺不直,心虛的腿發軟。
就聽“砰”的一聲,秦知寒重重一拳砸在桌麵,把桌上的茶盞都震得抖了一抖。
更別說秦牧雲和趙羨詞二人了,要不是秦牧雲虛扶了一把,趙羨詞簡直當即要癱軟在地。
正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秦大人的滔天怒火時,卻聽見秦知寒強壓著怒氣,吐出一句話,“不定親了!”
聽到這話,秦牧雲就怔住了,趙羨詞也愣在原地。
但趙羨詞也不敢說什麽,隻是臉色白了白,一時間心裏苦的厲害——空歡喜一場嗎?唯一一個知心的人,也留不住嗎?
她嘴唇動了幾動,還是忍住沒開口。
可秦牧雲很快回過神來,當即握住趙羨詞的手,正要說話,就見秦知寒冷著臉,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打斷了她,“你們,今年,就給我成親!”
再不成親,他女兒的名聲真不要了!
說實話,秦知寒自己出身高門大戶,雖然說起來是貴族豪紳,規矩極多。但恰恰是規矩越多的地方,齟齬也越多。秦知寒對這些男女之事,雖然介意,但並不迂腐。他深知食色性也,人性如此。越是壓迫,越是積重難返。
即便重壓之下,看起來一片祥和,但實際上那祥和深處,早就泥濘不堪了。
人的欲望,隻能疏,不能堵。不然,一旦有星火之光,便可燃成燎原之勢。
這也是秦大人教養女兒奉行的原則,所以才不過於約束秦牧雲。
人人都有天性,年少有年少的天性,成年有成年的天性,但任何天性都隻該引導,這是教育的意義,而不是強加壓抑。
秦大人知道,秦牧雲如今已到適婚之齡,對男女之事自有一番見解。就算看上的不是這個趙康,也會是別的男子。
不過是早幾日和晚幾日的區別。
況且依著秦小姐的性子,若是自己強加阻攔,這個寶貝女兒以命相搏並非不可能。
秦大人自然明白,這世間女子大多如此,她們的世界裏除了丈夫,就是兒子。
這便是大多數女子活下去的寄托,因為她們沒有機會見識更大的世界,也沒有機會讓自己的心思放的更遠。即便是他秦知寒的女兒,也很難逃出此列。幾乎沒有人願意給女子這樣的視野。甚至,但凡有這樣的苗頭,還要用力打壓下去才好。
這世道,不需要女子有多大的心胸,隻需要相夫教子做好賢內助就行了。況且,其餘的這些,多了反成累贅,畢竟世道不容,一人之力,又能如何呢?
再說,以秦牧雲的聰慧,倘若當真空有才華卻無用武之地,那才真是要鬱鬱而終無可消解呢!
對這個女兒,秦大人心裏都跟明鏡似的清楚。所以他對這個女兒雖是捧在手心裏的珍貴,但對秦牧雲最大的期許也是讓她嫁個知冷知熱的人,有一樁好婚姻。
隻是以往,秦牧雲身子不好,難生養,這是最難的。秦家也清楚,雖然依仗秦家家世,能讓秦牧雲嫁給如周雪津一般的權貴之家,做個當家主母。但生養一道著實難為,沒有子嗣的當家主母,縱然可以過繼個子嗣,卻也難免要賢惠些主動些,至少要多給夫君尋幾位妾室。
這一點,就算秦大人不願意,秦家不願意,也無可奈何。這份委屈,秦牧雲必須受。沒有子嗣是大罪,秦知寒自己都不知動搖多少次,若不是真心愛重周樂清,怕因此傷了夫人的心,少不得秦大人也要納幾房妾。
如今看這趙康,雖然出身不好,但一是難得對秦牧雲真心,二是好拿捏,以秦家的勢力,趙康娶秦牧雲就是高攀,秦知寒覺得,這麽一個沒落的小子,以後絕不敢納妾。
不納妾就不會讓秦牧雲傷心,況且女兒又死心塌地,與其兩人名不正言不順的再出亂子,那還不如促成這樁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