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人的名樹的影
“鄉親們注意啦，縣文工隊的今天晚上來咱們村放電影啦，今天晚上村委會前邊的大街上，水漫金山，都來看啊，一隊二隊的都來，必須都來啊！”
一大早，村委會的大喇叭裏柳貴一遍又一遍的喊了好幾遍。
這年頭，彩電都基本普及了，大街上再放電影的吸引力也不如往年了。誰家沒有電視機，吃了晚飯以後一家人坐在桌前看電視，不比人擠人人堆人的清靜的多？
可是偏偏好事兒的人還不少，得到了消息以後，村裏的年輕姑娘，小夥子早早的就開始梳妝打扮了。這時候大家去看電影，倒不是奔著電影去的，是奔著人堆去的。說白了就像是一場大型的相親會，平時哪裏能把那麽多的姑娘小夥湊到一起嘛！
本來都這年代了，所謂的縣文工隊，基本上就變成一個吃死工資的冷衙門了。柳貴之所以自掏腰包花了一千多塊把這幫人請來，還不是有自己的苦處？
他娘的楊小寶，在楊柳莊掀起來那麽大的風浪，還得老子給他擦屁股。現在雖說事兒已經過去了，但是楊柳兩家基本上做下了仇了。現在兩家的人在大街上碰到了，都是遠遠的走開，不帶打招呼的。
二隊楊家的那幫人，儼然已經把楊小寶家當成頭頭了，都快忘了他這個村支書啦！現在的柳貴根本不好開展工作啊，長久這樣下去，他這個村支書也別想幹啦！
天剛擦黑，楊柳莊的大街上就熱鬧起來了。好家夥，半條街都堵滿了，全都是年輕男女，個個收拾的油光水亮。一眼望過去黑壓壓全是人頭，怕不下有四五百口人，楊柳莊啥時候有這麽多年輕人了？
原來鄰村小王莊的年輕人也來湊熱鬧了，兩村離得近，一向互有嫁娶；眼下這麽好的機會，單身青年都來湊夥啦！
柳貴讓人搬來一張方桌，站在方桌上四下掃一眼，看到這盛況心裏美開了花。看看，到底咱是楊柳莊的支書，號召力不是蓋的。這一千多花的不冤，可以多搞幾次嘛！
“楊柳莊的，小王莊的鄉親們，都安靜啦，開始放啦！”
楊小寶本來沒有那閑心情看什麽電影，但是耐不住二破死拉硬拽，被他硬生生拖來了。
“小寶，看電影的時候也幫二破留點心，看誰家姑娘好看，也幫著小發張羅張羅，這事兒你可得上心，要不然嬸子就把你上回幹的事兒告訴你爹娘。”
臨出門的時候，劉秀蘭還給楊小寶下了政治任務的。
可憐楊小寶被二破抓了擠在人堆裏，鼻孔裏充斥滿了各式各樣的香水，發膠味，別提多嗆人了。人堆裏男男女女的都湊成了夥走來走去，露天電影院變得跟流水席一樣，他們這是在挑人下手呐！
楊小寶的心思也沒在那劇情老套的電影屏幕上，理所當然的趁機看姑娘了。
別說，還真有一個姑娘被他注意上了。
前邊有幾位楊柳莊的姑娘們湊在一起，其中有一個穿戴的特別時髦，腳踩白球鞋，穿著緊身牛仔褲配牛仔褂。那大長腿，那楊柳腰，還有短發下露出來那一絲白生生的脖子上的肉，別提多勾人了！
“二破，你看我指的那裏，哪一個好看？”
二破：“別吵，看電影嘞！”
楊小寶氣的不行：“你他娘咋這麽傻？怎麽分不清主次呐，咱們幹啥來了？你不上我上！”
楊小寶一邊往前挪動著腳步，一邊尋思著該怎麽跟人家搭訕。
這時候忽然有四五個男青年橫插了進來，把楊小寶擋住，奔著那身穿牛仔褲姑娘那幫人去了。這幫青年看著麵生，應該不是楊柳莊的。
挖槽！下手晚了點被人搶先啦！不過這樣也好，先讓這幾個哥們趟趟路，先看會兒熱鬧搞清楚了情況再下手也不晚，先到不一定先得嘛！
“嗨，楊柳莊的吧，咋看你這麽眼熟呢，咱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一個身穿黑色皮夾克的男青年，上前去拍了那穿牛仔褲姑娘的肩膀一下。也難怪，這姑娘的身材太紮眼了，這哥們眼睛也不瞎。
靠！這搭訕的方式也太老套了，虧得這哥們還趕緊的把胳膊肘搭在同伴肩膀上，手脫腮幫子模仿了一個費翔的經典造型。
那姑娘扭過頭來，看了看這幾個男青年，細眉一擰：“不認識你。”
楊小寶吃了一驚，靠這不是柳香香嘛！平時倒是人模人樣的，今晚上怎麽穿的這麽騷？
那男青年也不以為意，笑哈哈道：“不認識不要緊，聊聊不就認識了嘛！”
楊小寶樂的看戲，同時暗笑不已。柳香香可是個小辣椒，這幾個外村的哥們算是挑錯了人了，估計有他們好看的。
果然，柳香香冷冰冰得繼續念三字經：“沒興趣。”說完扭過頭去，不搭理這幫人了。
皮夾克可能是感覺在兄弟麵前失了麵子，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人家不搭理他，也不肯走。又把手搭在柳香香肩膀上，說道：“小妹妹，別那麽絕情嘛，好歹留個名，回頭哥好托人去你家說媒嘛！”
柳香香猛然轉身，往那皮夾克青年臉上甩手就是一巴掌。“啪”得一聲，倍兒脆！周圍好多人都聽到了，看向這邊。
那男青年也是個人才，捂著臉瞪著柳香香的臉蛋瞧了好一陣子，可能是覺得這妞長得著實挺美，竟然不生氣了。笑嘻嘻的摸了摸臉，又把手拿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對柳香香說道：“真香！真響亮！好妹子，要麽你給我右邊也來一下吧，不然偏沉。”
圍觀的人一陣哄堂大笑，楊小寶也是真憋不住樂的哈哈笑，這哥們也是人才啊！
柳香香也不客氣，還真的又在男青年右邊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這一聲更響了，把那男青年也打懵了。
“靠！你他娘還真打啊！臭娘們別以為長了張好看臉蛋就牛逼了，沒準下邊長得比豬還醜呢！”
柳香香那邊幾個同行的姑娘頓時忍不住了，指著幾個男青年的鼻子就罵：“哪裏來的野崽子，說話咋這麽難聽？”
“靠！許你們打人，還不許我們罵幾句啦！就罵你們怎麽啦？”
皮夾克青年甚至推了柳香香一把，把柳香香推了一個趔趄……到底是女人啊！
楊小寶心裏對男青年很失望，真是枉我那麽看好你了，兄弟你臉皮上的道行還是沒有修煉到家啊！
楊小寶原以為柳香香肯定要發飆了，誰知道柳香香被推了以後，竟然隻是咬咬牙，扭頭就走了。她爹好不容易搞出來放電影這一出，她可不好搗亂。在場的都是年輕人，火氣衝的很，一個鬧不好就是兩個村子的衝突了。
所以本著息事寧人的原則，能避就避，柳香香就想忍過去算了。哪知道這幫人還不肯放她走，上前又拉住了柳香香的胳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楊柳莊這邊的男的首先看不下去開火了。
“草！狗爪子拿開，當我們楊柳莊的好欺負是不是？”
小王莊的人也湊上來，他們人也不少。
“他娘的你們楊柳莊的人先打的人，你們還有理啦？”
楊小寶也看不下去了，怎麽說他也是楊柳莊的人，這口氣不出絕對不行！
楊小寶衝上前去，揪住那皮夾克青年的頭發就是窩心一腳。他這一出頭，楊柳莊這邊的人頓時振奮不已：“少廢話，趕來楊柳莊裝大爺，先打再說。”
小王莊這邊也炸了：“打就打，誰怕誰？”
那皮夾克瞪著楊小寶：“你叫啥？爺爺手底下不死無名鬼！”
“吹牛逼，啥時候想打架去村邊果園找我，我叫楊小寶！”
楊小寶光棍的很，連帶著名字和家住哪裏都報出來了。
“……你就是楊閻王？哥！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我們這就走。”
那皮夾克青年比楊小寶更光棍，“啪啪”扇了自己臉上兩巴掌，扭頭就走！把楊柳莊一幫人搞懵了。
挖槽這啥情況？咋又不打了？
楊小寶也是暈的不行，趁著人沒走遠，趕緊問一句：“你們認識我啊？”
“十裏八鄉的誰沒聽過楊小寶的名字啊！派出所王哥早就跟我們打過招呼了，惹誰不能惹楊小寶。”
楊小寶納悶不已，心道這皮夾克也是人才啊，能屈能伸是個爺們。逮著機會了一定得認識認識。
電影散場以後，楊小寶被村支書柳貴請到了家裏。
“來賢侄，喝著茶水說話。今天晚上的事兒香香都跟我說了，可多虧了你，要不然非得打起來不可。說起來你這名號夠好使的啊，比派出所的都管用。”
果園那檔子事本來跟柳貴也沒多大關係，楊小寶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所以也不跟柳貴拿架子。
被柳貴誇的有點心虛，楊小寶訕訕道：“叔你可別寒磣我了，其實原本是想揍那幫不長眼的，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了。誰知道還沒打就把他們嚇跑了，不美的很！”
柳貴對柳香香說道：“看看！人家小寶可是要替你出去嘞！人家可比你小，你還是姐姐嘞！整天跟弟弟過不去算咋回事？”
柳香香撇撇嘴：“反正就是看他不順眼，誰讓他那麽氣人！”
柳貴嗬斥道：“我看是你小心眼兒才是，不就是小時候鬧點小別扭麽，這都好幾年了，咋還就過不去了呢！”
支書訓孩子，楊小寶在跟前看著也挺尷尬，忍不住插嘴道：“叔你別怪香香姐了，都怪我不懂事，老是惹香香姐生氣，以後再也不敢了。”
柳貴見閨女委屈的紅著眼圈兒，也不好說她太重：“行了，小寶都表態了，香香你也別端架子了，以後可不許跟小寶過不去了。楊家柳家都是一家，老別扭著有啥意思呢？你們聊，我去送送文工隊的。”